誉清惭愧,与我说了句久病成医。
不知从何时起,誉清话变少了。他知晓我爱看民间话本,曾前还会说故事予我听。我回想了一下,大概是从他说多了话就会连连喘息咳嗽不止开始。
他没有力气说再多的话,也没有办法说再多的话。
没关系,他说不了,我就多说一点。我可以说很多很多话,逗他开心。
距,离家,还有一日。
今日小雨,沉了几日的乌云,终于泻了水。
誉清落发甚往日严重,发间稀薄,能见头皮。
今日呕血落上白衣,他换衣时,我悄然在旁。他早已拒绝与我沐身,也不愿我看他的身体。
枯瘦的躯干仅仅裹着皮,每一处骨骼都明显可见。他腹腔内凹肋骨突出,雪白的皮肤上黑色的血管满布,还有一块块深色的紫色印记。
他比詹南客更单薄。
身上已呈现出了詹南客所言的“尸印”。
他着衣仔细,故而极慢。颤抖的双手系扣衣带,一遍不行便两遍,一定要系得一丝不苟分毫无差。他身有残损,清骨不减半分,体面尤在。
入夜,誉清还在为我收拾行囊。
我的衣装鞋履,我的发饰棉帽。孩子的包被,以及尿褯。忽而我眼前一亮,却见竟还有月事巾,我说誉清忘了,怀孕不来月事。誉清说,上次我生产完十七天来的月事。
寝时,他搂着我嘱咐声不绝,即便咳喘起伏虚弱难言,他也并无停歇。
他似有千千万万要对我说的话。
如果余生很长,他一定能对我说一辈子。
离家日。
今日放晴,好不易遇薄阳过隙。
誉清未有失眠,难得贪睡。
醒时,他怀抱着我许久,迟迟不愿起身。
我知他不舍,我亦是。
我说,我会很快回来。我说,我一定带着孩子平平安安回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