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想可能性越大,不由自主挪离石碑两步:“我还当天门之后便是登云梯呢,怎么就进了罪业道,实在是匪夷所思啊……”
“姑娘既不知罪业道,恐怕也不知,罪业道山鬼虽多,往常也甚少同时出没,只有当有人对神庙不敬、心生的邪念才会散播,将他们齐齐招来。”
“……”
当时,她是在犹豫要否把袖罗教主给她的种子种下……的的确确是心生邪念来着。
他容色淡淡,难掩审视之意。
柳扶微心如擂鼓。
若不是眼前这位修行者出现,今夜她多抵会死在半道上,成为长阶上一缕孤魂野鬼……只是,罪业道既是罪人之道,何以这个修行者能以肉体凡胎来往自如?
她拿捏不准,决意先试探试探,便道:“既然先生早认定我是恶人,何故救我?”
他敛眸不答。
这个人……似乎每次不愿答的话,都选择沉默。
柳扶微长长“噢”了一声,“原来先生不看心肠,莫不是因为我生得好看?”
这话忒不要脸,说完她自己脸颊先是一热,但为了激他,她也没什么豁不出去的了。
果然他一听,脸上微微变了颜色:“绝无此事。”
“绝无此事?”她立马抓住他的话头,“这么说,先生认为我生得很难看?”
“我也并非此意……”他不知如何解释,只得道:“姑娘的脸,我看不清。”
她愣了,“啊?”
“我的眼睛虽能勉强视物,但大体模糊,且未能辨色……”他淡淡道:“所以,姑娘生得是何样貌,与我救姑娘之间并无关系。”
这可令她有些始料未及:“那你是如何躲过那些山鬼的?”
“气息。”
难怪总觉得他眼神飘忽不定的,啧啧,可惜了,眼睛生得这么好看,竟是个半瞎……
“咄咄怪事,先生救人,一不看外表,二不看内在……”她双手抱在胸前,“那你图的是什么?总不能是练手除祟吧?”
“当然不是。”约莫意识到话题有点被她带偏了,他无奈道:“姑娘救了阿眼,可见心存良善,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兴许只是误入此道……既是一条人命,我亦不能视若无睹。”
这个回答她多少也有猜到。
在长阶那会儿他主动关切是修行者行善,不愿捎她则是对恶的忌惮,但能为了一只黑翅鹞改变心意,又有那么一些红尘中人的“护短”意味。>>
也无怪只能混个半僧了。
不过,对一个修行者而言,最关心的事莫过于修行本身吧?
柳扶微眼珠子咕噜一转:“我听得越发糊涂了。你已决定救人,那就救人救到底好了,为什么现在又要来追问我是不是好人?”指了一下石碑,“噢,是因为这上面没有我的罪状,所以你怀疑我是十恶不赦、罄竹难书的大罪人?你们佛修不最讲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么?莫不是犯了七宗罪的人可渡,犯了十宗罪的人就不可渡?”
她噼里啪啦一番抢白,直把他语速也带快了:“我只是担心,姑娘会做出有损神庙之举。”
“那就更不对啦。我要是真有这个心思,纵然你问了,我就会承认?那我现在说,我的的确确是个品性高节、从小到大没有犯过一件错事的人,你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