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太子说到此处,在盏中拍出蓬勃焕发的白色泡沫汤花,方才一止,“你既为我大渊的皇太孙,健康与安危便不是你一人之事。”
说着,装茶入杯,递上前去:“来,品一品。”
司照双手接过,待轻轻吹凉,抿了一小口:“茶香醇厚,入口微涩,回甘持久。”
“人生便如此茶,若不知涩,何来甘?”太子笑着也自饮了一口,叹道:“原想你历经种种磨难,当为此甘,只可惜了,天书降于眼前,却被心怀叵测者肆意损毁,既毁了你的修行,也断了你成仙的机缘……”
司照道:“本就是儿臣修行不足,凡尘俗世尚不能明,又何以修得来仙缘?”
“天意登门而至,纵有差池,也必然另有深意。”太子搁下杯盏,问:“阿照,你既启过天书,就当真什么也没有看到?我听说那日分明天生异象……”
“异象是风吹草动,星象斗转,”司照道:“除此以外,儿臣并未见到什么特别的。”
“那,”太子眼皮一掀,紧盯着他:“有没有看清究竟是何人损毁天书?”
握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顿。
司照道:“父王莫不是忘了我的眼疾?”
“瞧我这记性。”太子笑了一下,“这江湖玄门诸事,父皇本就知悉不深……这两日还人说及你在玄阳门断人地脉,力阻天书召唤一说……原来天书也可以召唤的?”
盏中的茶已开始凉了。
司照缓缓落盏,道:“天地熔炉阵并不能召唤出天书。”
太子眉梢一挑:“玄阳门不能,不代表你不能……”
“若非大理寺及时赶到,儿臣怕也无法坐在这里了。”
只此一句,再无下文。
太子原本上扬的嘴角一僵,但还是强自压下了面上的不悦:“所谓仙门,不过是会些岐黄之术的江湖术士藐视皇家,意欲私掠天书操纵天下命脉,简直贻笑大方……但你不同。”
说着,站起身,踱到那幅仕女图前,负手感慨道:“你像极了你母妃,我还记得她生前也总喜欢来这承仪殿观星赏月,时能看到一些不同寻常之物,甚至还收了不少灵物为宠……”
太子缅怀起了过去,神色柔和,而司照的脸色一点一点变白,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慢慢攥紧。
“想她刚离世那两年你才六七岁,你那时说什么都不信她已不在人世,夜夜留在此殿等她回来,如今,竟过去了十七年了……”殿内的太子轻叹一声,口吻亦像极了一个关怀备至的父亲,“到底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广袖中紧握的双拳微微一松,司照将腕间的一念菩提珠摘下,平平放在地上,殿内烛火一晃,地砖上不动声色地泛过一阵细微的波动。
殿外偷听的小内侍耳洞嗡地一声鸣响,居然什么也听不清了。
司照难得无礼地截住了他的话头,“父王想说什么,不妨与儿臣直言。”
这一句话,算是直接戳穿了这一派脉脉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