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婳心沉了沉,她披起放置在床尾凳上的绒质晨袍,趿着拖鞋四处寻人。
主卧的书房空着,盥洗室也没人,难道去外面的书房了?
心下正狐疑间,目光措不及防瞥见露台外忽明忽暗的火光。
施婳脚步僵住,呼吸也随之凝滞。
京北这一刻的室外温度是零下12度,这寒冷刺骨的夜里,他竟然独自
一人坐在露台的藤椅上。
……
贺砚庭并未留意身后娇俏的身影,只平静地放空远眺。
他记不得自己是几时从梦中惊醒。
那个曾经伴随他十余年挥之不去的噩梦,又一次卷土重来。
身体被沉入深海,四周黑暗沉寂,极度严寒,海洋深处压抑逼仄的低气压像是能将人的躯体瞬间吞噬后挤碎成齑粉。
耳边时而传来阴森恐怖的声音,像是鲸鲨的哀鸣,又像是更恐怖的深渊。
从梦中醒来后,他短时间内无法再合眼。
因为虚实相接,真假莫测。
幽黑阴冷的深海令人不寒而栗,而那个六岁的男童被吞噬其中,毫无求生的余地。
施婳的夜视能力很弱,露台没有开灯,她看不清男人的脸,更不知道他内心深处的隐秘压抑。
她只是默不作声地踱过去,静静凝着他,看着他骨节分明的长指捏着一柄火机,有一搭没一搭把玩着,那火机时而窜起冷橘色的火苗,却因为寒风太烈,很快就归于寂灭。
他一个人坐在阴影里,时而缓缓吁出一口烟。
那火光随着他的吞吐忽明忽暗,而那几缕灰白的烟雾,也被溶在雪白的冬夜里,冷得寂然,叫人一时分辨不明是雪是雾。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抽烟,清冷雅贵的眉眼不曾流露分毫情绪,可施婳看在眼里,却看出了几分落拓,甚至是,难过。
他好像在难过。
这种感知,令她的心脏隐隐闷胀,她顾不得太多,只循着本能推开玻璃门,小跑着朝着他而去。
少女出现得突然,像是覆盖着皑皑霜雪的森林里闯入了一只幼兔。
她半蹲在他身前。
稚气。温暖。赤忱。
明明是在他面前被衬得那样娇小的一个人,却用染着暖意的体温,一把抱住了他。
她敞开胳膊,将他精瘦的腰抱得很紧。
他早已被寒意浸得失了知觉的身体陷入怔忡,那样僵冷,却被她一寸一寸暖化。
女孩子埋在他胸口的嗓音瓮声瓮气,还染着几分被他宠出来的娇纵嗔意:“贺砚庭,大冷的天,你怎么不好好陪我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