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暖暖的裹尸袋。
于鸦在回忆这具棺材里窥见自己荒唐的童年。
窗外树影婆娑,她乖巧地窝在于凪怀里,彼时那张脸要更圆些,是小孩子特有的稚嫩。哥哥下巴蹭蹭她发顶,轻声细语地念《爱的教育》,于鸦眨巴着眼帮忙伸手翻页。
静谧的,不掺杂质。
时常门被哐哐敲响,是陆冕嬉皮笑脸来送糖。他臭不要脸地钻进毯下,两具躯体隔着衣物触碰,灼热体温似乎跟着渗过她冰凉肌肤,激得于鸦没好气地掐人胳膊软肉。
热烈的,孩子架势。
幼年在无止境的身体检查里被翻来覆去纠正,又在一碗又一碗中药里浸泡,偶尔闲来外出——左手被于凪紧握,像抓着全宇宙的星光,右手被陆冕挠着手心,不屑于遮掩的习惯性犯贱。
三人行影子拉得老长,火烧云曛着即将到来的夜。于凪垂眸轻叹,将她衣领笼得更紧,生怕有一点儿风钻进去。陆冕幼稚地踩她影子,一副“怎么不配合一下”的憋屈模样。
小学的于鸦在日记本上写“好开心”。
“母亲”是于鸦生命中缺失的一片拼图,出生和母亲的死亡在同一瞬被世界宣告。“父亲”是存在感同样近乎为零的生物,于数华脑子里除了数学装不下别的。
幸好她有于凪,幸好她有陆冕。
幸好大家都还是孩子。
于鸦头次来月经是初一,暗红色流动在性教育缺失的家庭里,流动在没有妈妈的孩子双腿间。小姑娘因初潮惊恐不已,只能软着声音去问哥哥:“我要死了吗?”
于凪大她三岁,只是笑着揉乱她头发。
“不会。小鸦这是长大了。”
于鸦度过生理期的第一年格外难熬,往往日子不准,手脚冰凉出虚汗更是常态,当哥哥的便忙得焦头烂额,边处理学业边照顾人。
他主动挑起责任,四处询问班上女同学哪个牌子的卫生巾最好用,记下妹妹的每一次生理期,主动学红糖水该什么时候泡、揉肚子的力度该是如何。
朋友们调侃他“死妹控”,他只是笑。
于凪以为自己只是关心妹妹的身体,毕竟他是哥哥,这不是很正常吗?
他以为,他以为。
调皮蛋也没闲着。初中小孩儿尚且流行所谓“真心话大冒险”,陆冕一根筋,真就按同学说的去吻了他那什么都不懂的小青梅,虽说多少带点儿私心。
“看、看到了吧?”,唇瓣贴上又飞速离开,蜻蜓点水般的一个轻吻,于鸦尚未反应过来,他自己倒是哆哆嗦嗦结巴了,“都说了我和小鸦是好朋友,亲一下又没什么!”
于鸦不明所以地点头。
她年纪尚小又长期卧病在床,学校那边基本是单纯挂学籍,偶尔去考个试,故社交圈子小得可怜——准确来说只有于凪和陆冕。两个男生都没有教过她长大了该如何同他们相处,她在这方面格外迟钝,只知道他俩不知不觉就长得好高好高。
他们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于凪是肺都要气炸。
彼时他以为自己的怒火是出自年长者的关心,毕竟于鸦这个年纪不应该做这种暧昧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