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雍王府和贺缺反目就是这时候传出,因为姜暮那日重重揍了贺缺一拳,自此死生再无往来。但姜暮也被许多人诟病,说姜弥这弟弟也是凉薄得紧。
然后这位“凉薄得紧”的小肃雍王,在薄奚尤造反后就销声匿迹。
再次出现,他变成了薄奚尤千方百计寻来的、和她相似的歌姬舞女里面一员。
姜暮隐没性别、熏哑嗓子,改头换面,混入了那群姑娘中间。
而他本人是最像的那一个。
他用了不少时间,将薄奚尤的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顺便护住了其中几个姑娘被那些军官侮辱,但他不可能长久隐瞒。
姜暮也没打算长久隐瞒。
下一次乌鞑军中庆功宴,首领遇刺。
姜暮捅了薄奚尤两刀,第三刀没来得及,因为他腹部已经被薄奚尤反手捅穿,人也被蜂拥而至的护卫按在了地上。
“可是她还没十九岁。”
他的脸上淌着不知道谁的血,手脚都被人拧断,却只会重复这一句话。
“……可是她当日还没有十九岁。”
可姜暮也不过十九岁。
是开鉴门扶梁阁最出众的学生,是最年轻的两元及第,是姜弥最后一个血脉至亲,是她一母同胞的双生弟弟。
是她生前最放心不下、却觉得他能好好活下去的人。
他被割了头颅挂在城头,受日晒、风吹、雨淋、鸟啄整整一个月。
而姜弥连他的死讯,都是经由路过逃难的百姓口中得知。
那时候已经过了一年。
白骨腐烂,荒草都连成了天。
深恩负尽,死生师友。2
而现在,十八岁的姜暮还站在她的面前。
年轻、诚挚、纯然,最大的忧愁是开鉴门一年一次的考核又要开始,最大的怒火是看不顺眼的兄长终于不如他愿地即将变成姐夫。
而少年眼眸纯澈,望着她的眼里面只看得见真情实感的担忧。
“贺缺现在看起来也不太像多体贴的人,若是婚后……”
“姐姐到底是怎么想要突然和他成婚?”
“什么都没有,不过是今日赶上,恰好决定找陛下讨个恩典而已。”
姜弥只是笑。
如酥雪融冰,春水濯枝。
“两月前咱们出了孝期,我又已经到了十八岁,纵然大燕习惯女儿晚嫁几年,我身上还有老虞国公定下的婚约——阿暮,我若是没有和这满皇城叫板作对到底的精力,便不可能一直拖着不成婚。”
她垂下眼。
像在给弟弟一个最为妥帖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