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箭,第四箭,第五箭——加茂伊吹并未停歇,目不斜视地投进了第六支箭。
他又取了箭,故作右臂酸涩,叹着气扭了扭手腕,再扬手的角度就与之前有所不同。
连进六支证明实力,连歪四支说明态度——明眼人能看出他有心谦让,散场后既不会拿禅院直哉先前的洋洋自得开涮,也不会嘲讽加茂伊吹身手不济。
加茂伊吹这样想着,投前暗暗望了眼正前方偏右位置坐着的禅院直毘人。
男人同样也看着他,眸中带着些许探究,其余便都是更加晦涩的意味,加茂伊吹只是短短瞟了一下,分辨不出太多。
他挥手投出第七箭,力道轻了些,角度也不太对劲,箭头砸在地上又弹起,带着整支箭都蹦了几下,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有些好笑。
见放水放的有些明显,加茂伊吹迅速挂上一个笑脸,自嘲般说道:“在家中卧居惯了,没想到耐力糟成了这样,现在有些没力气,让大家见笑了。”
他圆滑地将刚才那一箭轻松带过,有人心中有所考量,立刻笑着接话,淡化了加茂伊吹刻意退让的痕迹。
八岁幼童能独自赴宴,此时在一众成年人间周旋还显得游刃有余,分寸拿捏得相当恰当,恐怕即使未来不会继承家主之位,也是加茂家手中不可忽略的一把刀。
想到这点的聪明人再朝加茂伊吹望去,目光中少了许多不友好的失礼情绪,倒是盘算着如何能更明了地试探下他在族中的地位,好决定自己最终如何对待这位前次代当主。
加茂伊吹倒没有揣测他们的心思,他见事情顺利,便又从佣人手中拿起一支箭,微微调整了手臂的动作,力求做戏时不露痕迹,以免打击禅院直哉的自尊心,好事变坏事。
正要投出时,他身后突然传来声嘲笑。
“我还以为多有能耐,只不过同传闻中一样,一个平平无奇的瘸子罢了。”
禅院直哉性格不好,一贯毒舌,对外人更是没有任何宽容可言,此时音量不大不小,却恰好能叫在场宾客全听得一清二楚。
禅院直毘人面色有些难看,众人神情不变,全当没听见。
加茂伊吹作为这声嘲讽针对的对象也跟着装聋作哑,他表情没变,手腕却微微压低。
第八支箭被利落地投出,原本瞄着外侧壶沿而去,此时正正好好落进壶口之中,甚至没沾上原本几箭的边。
他默不作声,又连着投出下一支,依然正中壶心。
加茂伊吹的确反悔了,因为禅院直哉那句话,他甚至想把投在壶外的那支箭也捡回来重投一次——可惜捡不得,不过剩下三支箭也足够他煞煞对方的威风。
第十支箭也被利落地投出,弧线圆满,虽然还没结果,大家却都能判断出最终应当是十支进九的成绩。
也正是在这时,站在加茂伊吹身侧的佣人低低惊呼一声。众人还没来得及看向他,就见有一支箭直直飞出,直朝加茂伊吹已经掷出的箭而去,眼看就要将必进的第十支箭撞歪。
加茂伊吹面色不变,拇指飞快从缝在袖口内侧的刀片上轻轻一划,两道极细的血丝急速飞出。
一道准确击中稍远那箭的尾部,提供一个推力,将箭加速砸进壶中;一道则化作柔软的姿态缠上剩余那箭,轻松掰过投出时发了狠的力道,将箭轻飘飘放进了壶,落地无声。
在外界被赤血操术驱动的血液自然不能再塞回身体里,加茂伊吹便调转方向,叫那两根细线浸入衣角之中,和服的绣纹上多出了两处不显眼的殷红颜色。
处理好一切,他流畅地转身,看着气急败坏的禅院直哉勾起嘴角,高声说道:“十一进十,我坏了总数十箭的规矩,成绩当然不算数,这样看来,胜者还是直哉少爷。”
他用赤血操术挡了禅院直哉的手段,就绝口不提投中的数量是否公平,做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甚至朝禅院直哉说了声恭喜,然后才悠哉游哉地回到了队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