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的算计、繁琐的杂事、毫无感情可言的亲人、过往无数痛苦回忆的发生
地——加茂伊吹想不到让他渴望回家的理由,也丝毫提不起干劲。
他不喜欢加茂家,此时也差不多将更年幼时“成为家主就要护住家族平安”的愿望看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就以加茂荷奈为例,她是他的生母,却从未在他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提供任何帮助,反倒盲目地以为将他抛在脑后便能让灾难像从未发生过一般彻底消失。
自安装好假肢再归家时算起,数月时间里,加茂伊吹从未前往主母的院子探望过她一次,所谓母子间的亲昵,大概只在两人共同出席某些场合时才会作为一场表演摆上台面。
加茂伊吹非常清醒,他不怨她。
加茂家的封建传统注定会剥夺女性的话语权,在加茂拓真有意引导整个家族遗忘名为加茂伊吹的伤疤时,即便是作为家主正妻,加茂荷奈也无力公开反对族人对她的骨肉血亲进行的任何审判。
但加茂伊吹没想过让她大闹本家,他要的从来不是大张旗鼓进行、又被强横镇压的反抗与争斗。
哪怕只是一次也好,如果加茂荷奈愿意在无人时悄悄走进那个偏僻的院落,并将彻夜难眠间失声痛哭的加茂伊吹揽进怀中——哪怕只是一次也好。
只要她曾这样做过一次,即使加茂伊吹在十二岁时绝望自戕,心中也不会对她再有丝毫恶感,因为他会明白母亲的爱与心意。
但她从未在乎过他。
她不再记得十月怀胎、七年养育,只知道她再难有孕,顶梁柱般的丈夫忙于游走在其他女人的卧室之中,如果她不能时时刻刻顺着对方的心意,恐怕只会引来更多嫌恶。
——真是叫人厌烦的家。
加茂伊吹神色恹恹,他像是不愿上学的孩子,顽固又幼稚地站在车门前不动,似乎这样便能逃避即非到来不可的命运。
在沉默中,司机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似乎是在揣摩刚才那套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的动作到底如何惹怒了少爷。
加茂伊吹注意到了对方情绪的变化,明白不该因无意义的想法使旁人感到为难,于是朝司机露出一个微笑,动作利落地坐上了后座。
司机果然大松一口气,使了巧劲关上车门,声音很轻。
加茂伊吹还记得数月前的相同场景:那时的他没有这种待遇,一路自己开门关门,即便对方心血来潮帮他一把,制造出的动静也必然震天动地。
连关门的动作都是用来讨好主人的手段,咒术界究竟是个怎样的社会,加茂伊吹读不懂,也不想读懂。
将车窗摇下一截,加茂伊吹望着随车辆提速而逐渐模糊的景色,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黑猫还在等他回去,这样想来,那栋宅子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
就在轿车要顺着固定的路径驶离结界的前一刻,加茂伊吹瞟着车内的后视镜,突然在身后五条家本家中最外侧的院墙上见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停车!”他大声喊道。
司机被他吓了一跳,猛地踩下刹车,还没等车子停稳,他已经解开安全带,彻底摇下车窗,又朝窗外探出了小半个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