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渐歇,茅草房檐积水滴滴落下,浅色的泥地被浸湿,泥泞中混杂着咸腥潮湿的气息。
茶肆处于风雨飘摇中,里面已经躲满了惊慌失措的过路人,但不远处的打斗还是波及到了他们身上。一声巨响传来,茅屋摇摇晃晃,就要倒塌。
下一刻,白光划过,剑尖刺破喉颈,鲜红的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这一片天地。
孟溪梧一身白衣,身姿轻盈,眉眼冷静,握在手中的匕首来回翻转,击退了一个又一个黑衣人。余光瞥见有无辜路人被抓,她脸色一沉,与文竹一道,奋力挥着手中武器,救下了慌不择路的其余路人。
为首的黑衣人见势不对,想要逃走,随手拉了个瘦弱的男子挡在身前,妄想躲过孟溪梧随之而来的杀招。
“啊!”男子被大手禁锢,紧实的领口如蛇一般缠在喉间,窒息的感觉蜂拥而至。
孟溪梧怕伤了无辜的男子,及时收了攻势,手腕一转,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刺向了黑衣首领。鲜血涌出,吃痛的人下意识丢开被他抓在手中的男子。
雨势似乎又大了些,密密麻麻的水珠裹挟着冷风拍打在众人身上。
瘦弱的男子如同一块破布般,在风雨中掉落,眼见着就要狠狠摔在潮湿的泥地里,孟溪梧自是不想有人因她而受伤,又补了黑衣首领一刀后,身姿矫健,如一只飞鸟猛扑出去,堪堪抓住了男子的腰带。
刺啦一声,衣料被撕破,孟溪梧下意识搂住男子的腰,将他拉住,踉跄了几步才慢慢稳住身形。
但下一瞬,她直觉手感不对。
此时已是初秋,但淮州地处江南,温度自是比京城要暖和得多,故而此处的人穿得不算太厚。孟溪梧的指腹牢牢扣在男子腰际,总觉得这腰太过纤细轻软,像是随风而动的柳枝,可任意攀折。
而后绵绵的淡香扑进鼻尖,比之雨后泥腥味还要清晰,这让她心中怪异的感觉更甚,不动声色地低头打量着怀中的男子,却正好对上了一双秋水潋滟、烟波流转的灵秀美目。
眸色清浅如画,光华氤氲,睫羽轻颤,似有数不尽的惊惧藏于其间,让人生出止不住的怜惜来。
恍惚片刻后,孟溪梧有些惊讶,这人竟是个和她一般扮做男子的小女子!不过随后一想,这也正常,如今江南一带突发水患,昌平府百姓几乎流离失所,都在往外逃跑,这小女子大约也是其中一员。而在逃灾的路上,男子身份自然是要比女子身份好使许多。
但这女子大约是第一次扮做男儿身,不懂得将过于瘦弱的腰肢缠得壮实些,也没有把眼神练得凌冽些,叫人一眼看到便能猜出她是个娇娇女娥来。
“多……多谢……”娇女娥苍白的唇一开一合,惶恐不安的意味十足,“你快……快放开我。”
孟溪梧就着她挣扎的力道顺势放开了她,想着她倒是还明白要把声音压得低沉一些,不然嗓音如女子一般尖细,一开口就会暴露身份。
方才情况紧急不小心扯破了女子的腰带,这会儿瞧见女子默默用双手拉着衣角,按压在腰腹处,极力遮挡着里衣。孟溪梧有些羞涩和愧疚,忙脱下身上的白色长袍,不动声色地裹在了女子过于纤弱的身上。
风雨漫天,四周的喧闹都沉寂了下来。
颜吟漪低头看着披在身上的衣袍,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令人心惊的温热,她不由得脸一白,想要将其还给面前身姿挺拔的男子,但随后一想自己确实需要遮掩一下,便又只得歇了心思,声如蚊子般细微:“多谢。”
孟溪梧摆了摆手,并不在意。
那边处理好残局的文竹已经走了过来,向她回禀着:“公子,这些人看着像是土匪,但一招一式很有章法,而且……属下从他们身上搜出了这个。”
文竹将一枚拇指大小的玄色玉扣放在了孟溪梧手中,静静等待着她思考。
雨滴打在玉扣上,晶莹的水渍放大了里面描着的细小祥云。见此,孟溪梧耻笑一声,将它收入了袖兜里,“他还真是把我当蠢货啊。”
文竹对此也颇有微词:“谁不知道公子和太……和大少爷颇为要好,大少爷怎么可能派手下暗卫来刺杀您。那人还真是没头脑,净想着用这样蠢笨的方法来挑拨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