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太守唇角紧抿,面上肌肉抽动着显出几分窘迫,威胁道:“宋回涯,你睁眼四面看看,在这里执迷不悟,能讨得什么好处!”
有人拆台道:“诶,我可不是为了谢仲初而来,我只是为了瞻仰宋回涯。”
张太守旋而又说:“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
宋回涯风轻云淡地道:“旧事若是可以揭过不提,那世上人人皆圣。朝廷不必在了,诸位好汉也莫再把所谓的快意恩仇挂在嘴边。自认能如此慷慨的义士,站出来,我看看能有几人。”
一声音隐没在人群中道:“当年谢门主只是路过不留山,受旧友相邀,上山替人主持个公道。谁人自己心虚,主动自断一臂,怪得了谁?”
宋回涯偏过视线未寻见人,只是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反叫围观侠客们再按捺不住心头的愤懑了。
“好啊,今日你若是死了,我也领着几十上百个壮汉到你家去,找你家中的孤儿寡母主持个公道!真是良心喂了狗了说这样的话!”
“存着什么腌臜心思,打的什么鬼主意自己不知道吗?私下里与一帮沆瀣一气的同道自我宽慰两句也就罢了,真敢摆到台面上来说?当天下人全是瞎子?”
“你谢家人才是欺人太甚!”有人以内力吼道,“当今武林已无人敢提,那我来说!免得百十年后,天下黑白真被一群宵小颠倒!当年不留山何等悲壮,他谢仲初不敢上阵送死,躲在宋氏兄妹背后,借着不留山的声望才闯出几分名堂。宋惜微一死,他谢仲初翻脸不认,半点旧情不念,不说庇佑故友之子,还上门欺凌无辜弱小,想要赶尽杀绝。若说狠毒,谁人能比得过谢仲初!”
声音传出百丈之远,人群陡然骚动,还是第一回听过这样的说法。
正迟疑不决,有人跟腔道:“阴损之事,他谢仲初一件没少做!次次借刀杀人,偏还占着个仁义的侠名,听着就令人作呕!”
“谢仲初次次要带着百十来人,躲在人群背后才敢说两句废话,不过是舔着朝廷的臭脚谋来的一身虚名。天地广阔,宋回涯哪里都敢单枪匹马地去,单这一点,谢仲初就望尘不及!”
张太守怒声喝断道:“这话说得放肆!谢门主北杀胡贼的事,你们只当充耳不闻了?说谢门主何其阴损无能,华阳城里的百姓几人不服!放眼天下,有哪家门派自认比谢仲初做得更好?别在背后道人是非,有本事就站出来!”
不明缘由的少年侠客们交头接耳,目光随声音在人群中来回打转。窥见这些江湖秘闻,有种难言的激奋。
“有什么不敢?”一壮汉越众出列,站在宋回涯身后,粗犷笑道,“
()若论杀贼,天下有几个门派敢与不留山相提并论!你张太守敢说一声不是吗?不留山上半山坟冢无一平庸之辈,宋誓成最后也是死在胡人手下,他们何曾与人吹嘘过自己的作为?”
“好!”
红影闪过,一风姿绰约的女人踏风从众人肩上飞出,跟着走到了众目睽睽下。
“这位大哥既然敢站出来,那我也跟着说两句。要论名门,怕是没有哪个门派比不留山更担得上‘正道’二字吧,如今大梁国主还姓魏,有几分功劳该归于宋氏满门?可宋门主枉死之后,宋回涯受人千里袭杀,孤身无援,时至今日,还有几人听说过不留山的威名?他谢仲初嘴巴一张,借着宋回涯,要将不留山打成歪门邪道,多年来不曾公正地为其分辨过一句,这话不假吧?他若真是个正人君子,怎不敢与人道出实情?”
“德之贼也,谢仲初!”
一时间人声如沸,张太守再三喝令,也压不下众人议论。
那女人指着四面,内劲荡开肆意叫嚣道:“我等是站出来了,要替谢门主开脱的,怎不跟着走出来,叫宋回涯见一见长相呢?即是仗义执言的大侠,这份胆色该是有吧?”
宋回涯回过头,与那女人四目相对,女子理了理肩上长发,朝她风情万种地一笑:“宋大侠,若这江湖还有人能称得上一个‘侠’字,我选你。你今日既然寸步不退,那我也跟你一程。实在看不惯一帮孙子跪在谢仲初的面前跟死了亲爹一样,哭得好生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