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筝飞的极高,绿珠将丝线箍在手心里,密密的绕了几匝,半天也没扯下来。许是丝线勒的手疼,绿珠忽然哎哟一声,大蝴蝶便卡在一棵桑树的丫杈间,拉扯不动了。
楚晖见这丫头笨手笨脚的,等得颇不耐烦,索性自己上前,提着线头用力一拽,在他一股子蛮力作用之下,只听咔擦一声,风筝线端了,大蝴蝶非但没有落下,反而飘飘荡荡的向天边飞去。
绿珠惊怯慌张,急得不知如何是何,眼泪都快流下来。
庄亲王世子却一副懊丧的神气,“真可惜,好好的一对大风筝都弄没了。”他追着绿珠问道:“你们宫里还有没有?”
绿珠呜呜咽咽的说:“哪还能有呢?这风筝是用上好的茧绸做的,除了咱们宫里,剩下的都在淑妃娘娘那儿,不然也不会只做一对了……”
看管楚晖的嬷嬷赶到时,楚晖已兴兴头头的向孙淑妃的合欢殿赶去了。那嬷嬷福了福身,恭敬问道:“绿珠姑娘,请问可曾见到世子殿下?”
绿珠早已收起眼泪,随手指了一个去处,“仿佛往那边去了。”
嬷嬷正要追过去,忽然想起什么,小心的露出笑脸,“姑娘,方才世子殿下没和您起什么争执吧?”
“怎会,紫玉吃的亏还不够大么,谁敢招惹世子大人?”绿珠讽刺的牵起嘴角。
但是近日,那位胆大包天的世子大人大约要吃点苦头了。
绿珠敷衍完两人回到殿中,就一五一十的将方才的情状汇报给连乔。
连乔听了没什么表情,只点点头,“你做得很好。”
绿珠有些迟疑,几番按捺后终忍不住问道:“娘娘,孙淑妃真的敢对世子动手么?”
连乔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当然。”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偏好,孙柔青的爱好便是美衣华服,但看她一年四季要换多少衣裳便知。上个月江宁织造坊才送来几匹茧绸,皇帝尽数孝敬给了太后,太后又尽数予了淑妃。这些事情,连乔早令人打探的清清楚楚,否则也不会独独针对孙淑妃——当然也是因为孙柔青独得太后怜惜,只有她不畏太后。
当然这种所谓的伎俩也只有小孩子才会上钩:再好的绸缎也比不上纸糊的风筝轻盈,幸亏楚晖年幼,自己又是深宅长大的少爷,见识颇少,只需轻轻的引诱便中计了。
连乔实在很佩服宫斗剧中那些满腹心机的女子,只需眉头一皱便有无数条妙计涌上心头,好像脑筋永远用不完似的。有这样的本事,干脆自立为王算了,何苦为一个男人斗来斗去呢?
连乔的计谋就只够欺负小孩子。
紫玉听着两人兴兴头头的商议,心里只觉得异常不安,她抚着那条伤腿说道:“娘娘,若世子真因此事受到折辱,若陛下得知,恐怕……”
她显出黯然之色,“奴婢毕竟不能同世子相比。”
连乔不禁感叹,太过于体贴也不是件好事,她从来不认为逆来顺受是什么美德。紫玉甘愿息事宁人,可是在连乔看来,恩怨分明才是公道,何况事情既已做下,哪有半途反悔的道理?
连乔遂安抚紫玉道:“你好好养伤,其余的事自有本宫料理。”至于皇帝那里如何交代,连乔虽有些忐忑,却还不十分惧怕,皇帝毕竟是个成年人,跟成年人是可以讲道理的——小孩子就不行。
紫玉见她这样自信满满,也只好听之任之。
楚晖的手脚极快,孙淑妃发现的速度却也不慢。事情正如连乔预期的那般,孙淑妃发现库房里珍贵的茧绸都被人裁成了破布,心里的愤怒可想而知,她可不管什么世子不世子的,立时就让人将楚晖抓起来,狠狠地责打了一通。听说庄亲王世子哭着离开合欢殿时,裤子都是破的,白嫩的屁股上满是一道道红印子,那模样可谓凄惨极了。
连乔听着方觉得痛快了些,她从来就不是宽容大度的人,楚晖虽罪不至死,但若不让这小屁孩吃点苦头,连乔总是于心不快。
她倚在门首,看着天边淡白的云团聚在一起,俨然便是硕大的蝴蝶翅膀。连乔闲闲问道:“太后那边有何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