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蛤蜊给自己挖洞,看肉食性海螺捕食虾虎鱼,看寄居蟹挑挑拣拣,找了个很不错的橙色海螺壳——结果被路过的小章鱼抢走了。
小章鱼抱着罐子回家装修,结果失去了家的寄居蟹随便套了个罐头,带着它的好友——一只魁梧的、双鳌套着小海葵的拳击蟹冲入章鱼家门,嘎嘎两拳,又把橙色小海螺抢回来了。
唐釉看得津津有味,把这些画面刻入珍珠,保留下来。
他给沈寂宵看的那颗血色珍珠,里面也大多是这样的画面。
这些日常才是他生命的组成。
“小水母。”
唐釉终于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你回来啦?”他从阴凉处钻出来,在阳光下,他的外表更显透明,笼着一团小小的粉色,触手们像金丝菊和矢车菊的结合体,在海水中呈现透明的淡蓝,“你的伤口看起来好多了。”
沈寂宵和他认识的其他人鱼不一样。别的人鱼掉几片鳞片都会哀叫,悲伤好几日,非常注重自己的美貌,脆弱敏感。但沈寂宵一点也不在意,受了伤就淡然地等它痊愈。
仔细看的话,在他们见面以前,这条人鱼的上半身就有不少疤痕了。
“我知道珊瑚礁那边有些东西可以尽可能地消除疤痕,等会过去找找好了。”唐釉说。
沈寂宵:“我不在意这个。”
“但是其他人鱼在意。”唐釉说,“如果你想融入人鱼的族群,最好还是在意一下他们的习惯。”
沈寂宵若有所思。
他之前没心思管什么人鱼族群,现在倒是有点兴趣了。
……
他们很快到了东部沿海最大的珊瑚礁。
沈寂宵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色彩拼在一起,像是上帝把颜料桶泼了下来,又随意地搅弄几笔。数不清的生物聚居在此地,形形色色,给他一整年,他都不一定能认全它们。
当它们全部存在于此,围绕着珊瑚动起来,没有鱼害怕他,甚至没有鱼在意他们的到来。因为这儿本身就是个包容万物的地方。在意识到这点的那一瞬间,沈寂宵感受到了一份壮观,一份……难言的伟大。
生命的伟大。
“很美,对吧。”唐釉的语气里带着一分自豪,“欢迎来到珊瑚礁,人鱼。”
人鱼游过,海绵状的珊瑚忽得一缩,变成一整块带孔的、略圆润的淡黄色石头。方才看见的柔软珊瑚,似乎只是这些孔洞里钻出来的,一朵朵花状触手。
“你吓到珊瑚虫了。”唐釉飘下去,安慰珊瑚们。
“嘤。”
一只珊瑚虫发出声音。
“嘤嘤嘤……”
一千只珊瑚虫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