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程荀神情中却没有任何悲痛或畏惧,只见她脏污狼狈、挂满泪痕的脸上神情肃然,认真观察着这具黑炭一般干枯的尸体,从头到脚、一丝一毫也没有放过。
像个求知的幼童。
众人古怪地相视,不知道该说什么。王翠儿主动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蹲在程荀身边:“阿荀,谁也不想这样的事发生,你要节哀……”
她说着说着,眼泪落了下来:“你要好好活下去,你哥哥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程荀恍若无闻,自顾自地脱下自己短短的外袍,盖在尸体身上。
她抬头,面色平静:“石虎哥,翠儿姐,各位大哥哥,你们能帮我一起把他安葬下来吗?就埋在竹楚里就行。”
石虎和王翠儿对视一眼,连忙答应。少年们三三两两将尸体抬起来,又拿上从废墟之中翻出的铁锹,去竹楚中忙碌。
王翠儿握住程荀单薄的肩膀还想说些什么,她却径直走到众人从废墟中清理出的工具堆里,翻出一把被烧黑的匕首。
乌黑的血迹粘在利刃上,匕首尾端刻着一个小小的“胡”字。
程荀记得,昨夜程六出手里,一直握着这把匕首。她从衣角扯出一根布条,小心地包裹住匕首,藏在腰间。
王翠儿在背后,看不清她的动作。她望着她的背影,声音苦涩:“明明昨日我才见了他,怎么会这样……”
程荀身形一顿,轻声问:“翠儿姐,他昨日可说了什么?”
王翠儿摇摇头:“昨日他来铺子里问有没有活计,我给他找了胡大人府上抄书的活,说完这事他便去胡府了。”
胡府。
又是胡府。
程荀低着头,几乎想笑出声。
多么荒唐,命运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她无法抑制地抖动身体,好像想笑,又好像想哭,一种空洞的荒谬感笼罩她的全身,恍惚中她突然开始怀疑,这六年是真是假?
程六出也是假的吗?
会不会这一切,只是五岁的她做了一场梦?
耳边遥远地传来一个怅惘的女声:“阿荀,想开点,或许这他的就是命。”
那个雪夜,里长大伯絮絮叨叨的话又浮现在脑海中。
“程十道啊,命不好。”
“有什么办法呢,这世道,有些人的命就是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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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程荀从废墟中找到一只外壳烧焦的木盒子。它居然从大火中存活了下来,打开盒子只有些飞灰。这里面小心存放着她这些年最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