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胡婉娘眼中的恨意与不甘却越烧越烈,她猛地摔下筷子,提脚便踹向玉扇的肩膀,然后气冲冲地出去了。
程荀赶忙上去扶住玉扇,又示意小丫鬟们跟上胡婉娘。
玉扇含泪看向程荀,眼中写满解脱。她紧紧握住程荀搀扶她的手臂,似乎只有体温的相接,才能让她确认这并非梦境。
程荀低声说,“忍住,前面的路还长。”
来不及多说,她扯着身子尚且虚弱的玉扇追上胡婉娘。胡婉娘气势汹汹,一路阴沉着脸,大步流星地走到楚氏所住的正院。
正院里站满了人。楚氏端坐在廊下,庭院空地上,摆着一具盖了白布的身体。正院的丫鬟小厮乖觉地站成列,低着头沉默不语。
楚氏身边的楼妈妈掐着腰,膀大腰圆的身子来回走,威严毒辣的目光在下人脸上扫视。
“母亲!”
胡婉娘提裙跑进庭院,看见面前一幕愣住了。目光落到那具尸体上,旋即飞快地转移了视线,跑到楚氏身边。
丫鬟端来椅子,服侍胡婉娘坐下。
胡婉娘原本的一腔怒意被眼前的场景打得七零八落。她那总是盛气凌人地扬起的头不自然地低垂着,轻声问楚氏,“母亲,福全当真死了?”
楚氏端庄坐着,并未回答这明摆着的疑问,反而闻言道,“婉娘,今日你就好生在这坐着。”
楚氏没有理会胡婉娘的坐立不安,转头认真地看向她,“你不小了,也该学学怎么管束下人。”
庭院里,楼妈妈得了楚氏的示意,指着白布下的尸体,对面前的丫鬟婆子小厮们厉声斥道。
“做下人,最要紧的,一是忠心!二是规矩!莫觉得自己得了几分管事的体面,就将府里的规矩都视作无物。彻夜大醉,还在内院里行走窥探,这便是下场!”
楼妈妈一拍手,一旁的婆子抬着三四个沉沉的木箱走了过来。箱子打开,里面竟然放满了铜钱契纸、金银玉器。
程荀心中默默想,楚氏这是连一点死后的体面都不愿给福全了。
“……在其位、谋其职!当了管事、担了活计,主子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可若心中只知中饱私囊、阳奉阴违,似那偷家的硕鼠一般,背地里拿着主家的好处,肥了自己腰包,就莫怪有朝一日事情暴露,最后惨淡收场!”
程荀站在胡婉娘身后,心中忍不住哂笑。
道理谁不知道,又有谁做到了呢?
要是别人说这话就算了,偏偏这话从胡家人嘴里吐出来,当真是荒唐。
下首的下人们不敢言语,低着头装孙子。程荀冷眼看着,却觉得面前不过是上上下下彼此心知肚明的一场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