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义荣军的营地,不远处就是他们平常训练跑马的地方。当兵自然是辛苦的,尤其义荣军的统领以前还?是做禁卫军统领的,操练他们就跟操练牛马一样,每日天不亮就要他们起来扛着沙袋跑上好几里地,跑完歇不了一会儿又要他们学骑马射箭,下午练完,大腿内侧都被磨得一片通红,这还?没完,趁着太阳没下山,还?要他们练一套拳。练完才许吃晚食。
这么一通操练下来,每个新兵浑身上下都是酸痛的,一回营地倒头就睡,哪里还?有什么闲情逸致趴前墙头看热闹?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毕竟过节,军营里也意思意思放了他们小半天假,这批新兵年纪最?大不到二十,年纪最?小才十四五岁,正?是年轻跳脱的时?候,此时?远远望见城里放烟花,自然按捺不住趴在墙头上看。毕竟军营里能?让他们娱乐的事物几乎没有。
身边几个新兵一边看烟花一边吹牛打屁,李四郎却罕见地没有说话?。这个时?节还?勉强算安稳,国家?没有打仗,也没听说哪里又有人起义了,因此当初李四郎只?当是哪个折冲府缺人了才征兵。
他进了军营,运气?差一点混一两年兵役后?回乡种田,运气?好一点被哪个折冲府挑中,就能?从?农户变成军户,勉勉强强算是吃上了官粮,以后?日子算是好过起来,家?里也不会再有人敢随便欺负。
所以当初里正?说官府征兵,想着留在家?里也没什么活干,李四郎才痛快来了。但是进了军营后?他发现?事情并没有他所想的简单。
义荣军营里的训练强度太高了,除了让他们强身健体增强武力外,还?有各种训练他们怎么在山里潜行?以及配合阵法的,什么军户需要学这些?
李四郎没什么文化,但他有股机灵劲儿,他直觉这里头不对,心里还?有些惶恐,越看越觉得这以后?怕是要让他们上战场。
没有进了军营还?能?跑的,这可不是当初做灾民的时?候,他要是跑了,军营调出户籍查过去?,他一家?老小都不能?安生。于?是李四郎这些日子只?能?拼尽全力学,就巴望着自己能?变强点,以后?上了战场能?砍敌人,而不是被敌人砍。
他贪生怕死啊!
就这么练着练着,李四郎因为拼搏努力还?表现?突出,被点做了伍长。就是管着面前这四个长舌男的。
四个长舌男看烟花也不甘寂寞,罗里吧嗦了一堆后?,又说起了今天新入营的一个女兵。
“一开始听说营里进了女人,我高兴坏了,跟着大家?伙儿一起往前冲!”
“我也是我也是,军营里有个女人多稀罕,当时?还?以为是进来做厨娘的呢!”
“美不死你呢还?厨娘,就营里这么多人,伙房那炒饭的铲子比锄地的还?大,哪个女人翻得起来?”
“嘿你还?别说,别的女人翻不起来,这女人铁定能?翻起来。当时?我跟着大家?伙儿一块冲上去?,见了人都惊呆了,铁塔一样高壮,胳膊上的肉比我大腿还?粗!要不是没有喉咙上没鼓起一块,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猛汉呢!”
四人说得正?起劲,远处忽然传来呼声,“快来快来,张二牛跟黑四娘要开打了!”
这是又有热闹可以看!几人精神一振,纷纷前往,李四郎也被拉着一块去?了。
大家?到地方一瞧,发现?营地当中一块空地上已?经摆出了阵势,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跟那个新进来的女兵正?在对峙。
李四郎认得那个张二牛,这也是一个伍长,力气?比他大不少,听说明天就是什长了。他看看张二牛,又看看黑四娘,觉得这张二牛的体型不比黑四娘差,而且他是个男人,总不至于?打不过黑四娘一个女人吧!
像他这么想的人显然不少,然而张二牛败了。当张二牛被黑四娘狠狠掼在地上时?,周围兵油子的起哄声都停了,叫得最?起劲得那几人还?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退。
李四郎也张大了嘴巴,没想到在他眼中还?挺强的张二牛败得这么快。
黑四娘却连喘息都没有,她?相当镇定放下撸起来的袖子,还?对着地上的张二牛挥了挥拳头,“什长的位置是我的了,以后?你再敢到我面前像狗一样叫唤,我就真把你打成一条狗,说到做到!”
说完,她?就转身,沉重的身体每迈出去?一步,地面都似乎响起一声咚,庞大的影子拖出去?老长,将地上的张二牛整个盖住。一直到很多年以后?,在场这些还?活着的士兵都记得这一晚上,这位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女将初露锋芒的场景。
当然,现?在无论是谁都预料不到将来,那些看不起女兵的人只?觉得脸庞火辣辣的,像是被人隔空抽了几个大嘴巴子,灰溜溜就散开了。
黑四娘也终于?觉得周围安静了,满意地一点头,正?要回自己的营帐休息,不错,虽然她?只?是个兵,但因为是唯一一个女子,她?获得了一间独立营帐。
然后?她?就发现?身后?有人跟着,黑四娘猛地转身,对跟在她?后?面的李四郎举起拳头,“怎么,你也想找打吗?”
扑通一声,李四郎跪在了地上,“师父,你收下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