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纯朴顿时惹笑了孙希希,问她:“明年要是考上高中的话,以后会一路往上考,读大学吗?”
秦四妞摇头说:“我才不上大学。只要能考上高中,我就去县城参加招工。正式工1个月听说有32块钱呢,我要给我2个哥哥,1个弟弟全攒够彩礼钱,让他们风风光光娶媳妇!”
孙希希惊讶地望着她。
因着重男轻女,乡下女孩极少有能读到初中的。
她还以为她之所以不同,是用尽了各种方法为自己争取到了机会,应该会较他人更懂机会的珍贵。
可她在她脸上搜寻了半晌她对读大学的向往。
没有。
半点都没有。
秦四妞脸上甚至全是雀跃,仿佛替她弟攒够彩礼,才是能令她变得无比幸福的途径。
孙希希眼里升起几分怜意,认真地对她说:“你不欠他们的。”
秦四妞眼神黯然,说:“我欠的……”
她家从北边逃荒过来那年是1947年,她老家遭遇了百年难逢的大-旱。
彼时抗-战刚结束一年有余,民不聊生,又遇到这种灾-害,全县过半的人都饿死了。
为了活命,父母只得带着她们这些孩子南逃。
他们在雪地里行走,在乱葬岗露宿。
路上,不止一次撞见饥饿的人们分吃路边尸,连新葬的死人也不放过,挖出来吃掉。
有一回,有个同样饥饿的父亲走过来,靠着她爹坐了很久,然后抖着手指着蹲在远处的女孩说:“那是我闺女。”
那是个估摸10岁大的大孩子。
她爹没反应过来,只说了句:“哦。”
结果那人湿着眼眶猛然扭头,问她爹:“自家孩子舍不得吃,不如我们换着吃?”
那人的目光在她们四姐妹身上来回转,像在挑选待宰的肥羊。
她被吓坏了!
幸好她爹也被吓坏了,啐了那人一口唾沫:“呸,疯子!”
拉着她们就躲那人远远的。
但她家人口多,没粮食是真活不了。
她爹只好卖儿女,把她大姐卖到了地主家当下人,二姐被卖给三兄弟当共妻。
她跟三姐年纪小,注定只能卖作童工或童养媳。可她俩又太过瘦小了,她爹一路把她们带去殷实人家相看,没人看中她俩,都怕身子骨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