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书读多了以后,道理明白的也渐渐多了。
一个人拥有了最有权势之人的偏爱,就必然要有致命的把柄与缺陷,这是为人臣的生存之道。
如今看来,母后虽不怀好意,但结果是好的。
这个嚣张跋扈的长公主身份还算好用,于是她愈发肆无忌惮地享受身份带给她的底气与特权,凭心做事,只要不触及底线,不伤及人命,她便好好去演绎娇纵二字。
也多亏了她糟糕的名声,才叫她今日的失态有的遮掩。
“不过阿雪,朕知道你心中有怨,发作一次便罢,下回若再碰上贺霁忱,委屈你忍耐一二。”姜连宁忧心忡忡的,捏了捏眉心,“罢了,你还是躲着点吧。”
即便发生了今日之事,皇兄依旧纵容她,许是知晓她在宫中称霸久了,怕她克制不住性子,怕她为难,甚至教她逃避。
姜雪哭笑不得,“他当真如此好,叫皇兄你特意跑来一趟替他说情?”
她说这话时,心里存了点期待,已有些骄傲与自豪在里头。
皇兄如此看重贺霁忱,若是知晓她离宫这几个月都做了什么,如何招惹得那人,怕是要气得同她断绝关系。
“他是有些特殊……”涉及复杂的政事,姜连宁不欲让妹妹知晓,只道原委,“朕同他在御花园中闲步,因中途有要是要事处理,便让他先行一步,怎料生出后面那桩误会,实乃凑巧,而非故意。”
姜连宁无奈道:“如今大景才经历一场宫变,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朕暂时不想再同别国起争端。贺国主动派来一皇子,视作诚意,朕没有不笑迎的道理。”
姜雪“哦”了声,“听起来皇兄不是对他本人抱有好感,而是忌惮他是贺国的皇子,顾虑大局,才来游说臣妹。”
姜连宁沉默片刻,如实道:“原先是如此想的。今日见过以后,有些遗憾。”
“遗憾什么?”
“他若是我大景的子民就好了。”
这是姜雪从兄长这里听到过的最高的评价。
若是本国的百姓,便可通过科举入朝为官。以皇兄的惜才程度,贺霁忱必会步步高升。
姜雪不敢点头,只能在心里默默赞同。
自认识了贺霁忱,任何一个文人书生在她眼中都变得不值一提。
被人误会她瞧不起文人她也不在乎,珠玉在前,她既已识得最卓尔不群的一位,自然再看不上旁人。
皇兄的一声感叹,亦道出姜雪心里的感受。
当初以为他只是普通人,地位悬殊,知晓他们之间注定不会有未来,却依旧抵抗不住心动,做了许多不负责任的承诺。
那日与他争吵,她一时冲动离家出走,阴错阳差被宫里来寻她的人认出,接回了宫。她每时每刻都在后悔为何要同他赌气,连声道别都没说。
回宫不过数日,莫名背上了一桩迫在眉睫的婚事,姜雪自己的思绪都未疏理清晰,还未想好应对的办法,怎料世事无常,重逢之日猝不及防,命运再次愚弄于她。
姜雪不敢坦白,只能拐弯抹角地试探。
她坐直身体,为兄长斟茶,斟酌着语气,“臣妹倒不全是因为那套茶具,臣妹没有那么小气。”
姜连宁手捏住茶盅,掀了眼皮,并不全信,“那是为何?”
姜雪想起在承文殿时那人冷淡与排斥的眼神,垂下眼睛,一下一下揪着手里玉佩的流苏,委屈道:“看到他,臣妹便想起来前日同静玥的争执。”
姜连宁对这件事只有所耳闻,但他不清楚后宫的争端如何能牵扯上贺霁忱。
“今日见那贺公子,见他样貌与谈吐皆不似凡人,心中很是失望。他这般出众,倒显得臣妹刺静玥那些话是祝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