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捧高踩低乃是常事,他想巴结丞相府,光是私下走动还不够,得做点实事才行。在这位置上做了快五年,也该往上奔一奔了。
如此想着,冯主簿脸上的笑纹更深,殷勤地将人往内引。
“院子黑,您小心脚下。”
“对了,您的随身仆从与车马行李皆已安顿妥当,您身边那个年岁不大、心直口快的小侍从说您爱吃梅花糕,和人打听了店铺位置就去买了……”
贺霁忱脚步一顿,视线终于落了过来,他比冯主簿要高上一头,凤眸居高临下垂看过来时,竟叫冯主簿后脊微僵,感受到一丝震慑。
冯主簿再开口时,多了几分谨慎,“按章程是不该任他乱跑,只是他脚步太利索,馆内的差役没追上,此事就当破例一回。还望公子切莫到处宣扬。”
贺霁忱思忖片刻,轻声道:“小童顽劣,给主簿添麻烦了,在下会好好管教。”
视线移走,压迫感烟消云散。
冯主簿松了口气。
他见这三皇子沉稳从容,颇有定力,并不见受宠若惊与唯唯诺诺之态,心里掂量着,愈发觉得这位深浅难测,须得小心伺候着。
被婉拒了安排膳食的请求,冯主簿正要退下去,正巧宫中差人传旨。
冯主簿在一旁跪听,这不听不知,一听便对这位贺公子愈发敬畏,心里暗暗得意这差事办得妥了。
贺公子打碎了长公主一套最为心爱的茶具,陛下因着长公主娇纵跋扈的态度,遣人来送了许多珍奇物件与食物,对贺公子聊表歉意。
他们方才回来时便带了许多赏赐,这又是一批,可见陛下对其重视。
送走了中官,又将贺公子恭恭敬敬送回住处,冯主簿春风得意,下值去了。
房门关上,贺霁忱终于敛去面上的淡笑。
此刻的他换下了那副温和有礼的面孔,转而一副拒人于千里的冷淡模样。
他走到床边,将放置在榻上的绸缎包裹打开,露出里面的各种药瓶与麻布。各类药一应俱全,更多的是外伤药。
他的视线静静从那些药瓶上划过,半晌,在某处停下。
将其中一瓶握在掌心,食指与中指夹住瓶塞提起,凑到鼻前闻了闻,而后两指扣着瓶塞又盖了回去。
犹豫片刻,从怀中掏出另一个一看就十分金贵的、他从宫里带回来的药瓶。
同样的姿势闻了闻,果不其然,是一样的药。
这药是除疤痕的,对于伤口愈合效果不大。他曾研究过其中的配方,知道这药原料难得,制作不易,价值不菲。
他用过一次,便嫌弃其毫无功效,扔进药箱里再也没用过,当时还严肃地告诫了为他买来名药的下属:“华而不实,多此一举。”
现在姜雪让他用这药,祛疤的药。
男人冷淡的眸色中浮现出一丝疑惑。他低头望向手指,语气不确定,低声轻喃:
“很丑吗?”
两根手指受伤的地方已经结了痂,他摸了摸凸起的干硬痂痕,抿了抿唇。
犹疑半晌,还是打开了瓶塞,将药抹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