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霁忱说了入宫以来最长的一段话,即便是面对皇帝时,他亦是言简意赅的。姜雪知道,这于他而言已是非常不易。
他不搭理她时,她伤心难过,怨他没将自己放在眼中,气他根本不惊喜重逢。
他认真道歉时,她又觉得哪哪都不对劲,显然是生分了起来,她便愈发难过,又恨不得他变回那副对她爱答不理的模样。
他的性子清冷,待谁都是若即若离的,若他一反常态,格外较真格外认真时,才令人心绪难安。
姜雪从前竟不知自己这般矫情,左也不是右也不行,此时此刻倒真像外人眼中那个娇纵跋扈的长公主。
姜雪不想开口,生怕一张嘴便在太后面前露馅,她干脆将傲慢的样子发挥到极致,偏过头去,面冲着殿外的方向,一言不发。
她转过头,用冷漠遮掩失态。
可眼尾没有藏好的水雾还是从贺霁忱的心头漫过,他神色微凝,抿了抿唇,片刻后微微躬身,揖了一礼,默不作声地退到座位,再不看她。
眼见为实。
直面了一回长公主与贺国质子的“冲突”,太后心满意足。她就知道,姜雪那个娇纵蛮横的性子,除了皇帝,没人能受得了她。
同时对贺国质子的态度又高了两分。不卑不亢,进退得体,比许多世家公子都沉得住气得多。除了身世,真是样样都好。
太后慈爱地笑道:“质子舟车劳顿,在驿馆住得可还习惯?”
贺霁忱面向主位,垂眸道:“多谢太后关心,住处很合心意。”
“哀家听说了昨日发生在御花园的事,照理说,咱们两国是近邻,是友邦,并非谁臣服谁的关系,你也是皇子,该同我们的长公主平起平坐才是,只是哀家这个女儿啊,”太后无奈地笑了笑,“被哀家和她父皇宠坏了,从小便养成了这般目中无人的性子,谁说都不管用,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质子担待。”
一口一个宠坏,目中无人,三言两语将过错推到姜雪的身上。
姜雪已然习惯被太后挑剔,可大殿之上有人听得不是很舒服。
“昨日是贺某有错在先,无关旁人的事。”贺霁忱轻着声音,慢条斯理道,“长公主在园中同挚友相谈甚欢,意兴盎然之时,被贺某这个不速之客所扰,动怒是理所当然。”
他的一番说辞,无意间增加了姜静玥对他的好感。
这是比阿酒哥哥还要有风度、知礼节的翩翩君子!
姜静玥兴奋地脸蛋微红。
贺国质子竟会帮长公主开脱,这出乎太后的预料,但也不算太意外。这位质子瞧着冷冷淡淡的,倒是有一张会说好话的嘴。
太后可不信昨日与今日接连被撂下脸面的贺国皇子会真心不计较,想来这位质子是谨慎克制的性子,在异国领土上,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倒是个会审时度势且能忍的人。
太后望了一眼姜雪,只见少女此刻将头转了回来,不看她,也不看贺国质子,手撑着头靠在一边,视线低垂着,一副早已不耐烦的模样。
真该让人都瞧一瞧,长公主如何能与她的静玥相比。她的女儿不论何种场合,都能保持身为公主的端庄,哪像姜雪,坐没坐相,连装都懒得装。
太后得意挑眉,扬声道:“长公主,可是乏了?”
姜雪知道太后想让她在外人面前出丑,她索性遂了太后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