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每个屋子的门板上都挂着牌子,上书摘自诗词的雅号,唯有眼前这间,门上空荡荡的,没有名字。
裴舟敲了三下门,又原地静候了会,听到屋内传来声响,才轻轻推开门。
楼下大堂,走进来一身形高大健硕的男子。那人入得门来,径自走向柜台。柳玉宜正托着腮,懒洋洋地扒拉算盘,面前的账本上忽然落下一道阴影。
她懒散地抬了眼皮,看清来人面容,眼底蓦地闪过一道光,笑容随之而起,惊喜道:“邵哥,你回来啦!”
被唤作“邵哥”的男子看上去三十多,肤色略深,剑眉星目,不怒自威。他微微侧着身子,将小臂搭在柜台上,倚着边儿,状似不经意间扫向全场,眸光凌冽中带了几分警惕,“近来如何?”
柳玉宜眼睛贪婪地注视着男人的侧颜,压不下唇角的笑容,“一切如常。”
“嗯,警醒着些,主子来京了,这城里怕是会不太平。”
柳玉宜闻言愣了愣,“公子来了?那他,我还不认识他,他若是来这……”
邵卫没发现可疑的人,收回视线,看向柳玉宜,“他不会来,知晓他身份的人越少越好。”
柳玉宜懂事地点点头。
像她这种被人卖到勾栏瓦肆的女子,能遇到贵人,被人救赎出来,已是天大的福分与幸运。能有机会报答恩人,她定会倾尽全力,就算搭上一条命也在所不惜。
“邵哥,当初是你把奴家带出来的,奴家都听你的。”
邵卫勾着唇,笑道:“都是公子的意思,我只是奉命行事。”
柳玉宜感慨地点点头,“公子确与旁人不同。”
能将他们这些下等人的贱命看得同等重要的人,柳玉宜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只可惜她这样的小人物,没有机会到人身边伺候。
“交代你的事办得如何?”
柳玉宜扶了扶发钗,语气带了几分得意,“邵哥这是看不起奴家?这京城的高门贵妇人中,不说各个都与奴家相熟,起码有八成,奴家都说得上话。”
邵卫眼底露出赞赏,“做得好,我会和公子说。”
柳玉宜用帕子遮了遮唇,低低地笑,“赏赐倒不在意,邵哥若是愿意到奴家舍下坐坐,便是给奴家最大的奖赏了。”
她说着,抬起手,动作轻柔地摸向男人的下巴。
那处续了一圈胡茬,触感粗粝,扎得手心痒痒的,一路痒到人心里。
“瞧你憔悴的,真叫人心疼。”
邵卫望着女子姣好的面容,以及她眼底未及诉出的情谊,愣了愣,片刻后,他笑着别开头,“帮公子处理老家的尾巴,匆忙了些。”
“老家”是指他们的故乡,贺国。
柳玉宜盯着自己空空的掌心,少顷,她慢慢笑起来,若无其事收回了手,“公子此次来京城,要留多久?还会回去吗?”
柳玉宜不太了解具体的情况,但对那人的身份也有过猜测。
她早就知道自家主人的仇人在贺国的王庭内,曾想过主人或许是皇室中人,直到方才邵卫同她说,主人到了京城,再想到最近京城中的传言,她才确定了主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