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淼清见了这个道童心中却有些紧张,因为这人正是分管自己坐撵的那个。虽然现在自己已经变回了原来的容貌,可总归怕有什么纰漏。
“两位贵客,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请落座吧。”
好在道童虽然疑惑萧淼清是忽然从哪里出来的,且多看了萧淼清几眼,但今年赴宴的人比往年多,他有认不得的也寻常,况且道童知道栾凤的身份是魔族,并不敢太冒犯,很快便给萧淼清与栾凤让路。
萧淼清顺着道童指引与栾凤一起在靠近前排的桌案后坐下,感叹有惊无险之余又观察到栾凤的桌案十分靠前,便不由很怀疑地看向栾凤。
栾凤方才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撞上萧淼清的目光,“你看什么?”
萧淼清本来想压低声音问就好,可是想到这个场合,不仅怕旁边的人听见,还有主殿里的神君,萧淼清便靠向栾凤,对他勾了勾手,示意栾凤把耳朵凑过来。
栾凤虽然冷眸中含着疑窦与不耐,但在萧淼清勾第三下的时候,还是慢吞吞凑了过去。
萧淼清小声说话,比夜风暖的热气不断吹到栾凤的耳廓上,如一阵酥风吹得栾凤耳后到颈侧都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你真的是第一次来吗,这宴席的主人你认识吗?”
他一说完,栾凤就同受刑结束一般猛然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言简意赅地回道:“第一次,不认识。”
萧淼清不清楚参加这宴席的入场标准是什么,不过以栾凤的性格来说,他完全没有必要骗自己。
既然栾凤是第一次赴宴,要么是参加宴席的人员并不固定,要么是参加宴席的人员规模在逐年扩大。
结合萧淼清在名册上数过的历年祭品数目,第二种猜想更加合理。
乡音各异的人族,新受邀请的魔族,这场祭祀后的低调宴会远比萧淼清来之前想象过的复杂。
忽然,萧淼清的视野里看见宴席陈设的最末尾缓缓走来一个人。待他看清,认出那人就是他曾在神君庙里见过的庙祝。
此时对方的样子与白日在神君庙时很不相同,他收起了脸上和善的笑容,身着宽大肃穆的外袍,随着庙祝步步往前,原本还在各自低声交谈的客人们都停了下来,视线追随着他的脚步,直到庙祝走进了主殿。
萧淼清的耳畔又听见了那种奇异悠远的金属撞击的乐器声,这昭示着仪式开始。庙祝在主殿跪拜完神君像,转身在主殿廊下站定,目光虚虚扫过下列众人。
萧淼清在他看向自己的方向时略低了低头,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脑袋往栾凤身后藏了几寸。
栾凤原本还在因为萧淼清方才刻意靠过来与他低语而不自在,心中又对萧淼清的行为有诸多猜想,此时见萧淼清又莫名将脸贴到他手臂后,仿佛要依偎上来似的,栾凤的那点不自在便被放大到了顶点,虚无的猜测更在这一瞬间落到实处。
栾凤不想叫萧淼清太得寸进尺,觉得无论自己愿不愿意,都得适时敲打敲打萧淼清。
大庭广众的,在场还有其他魔族,叫别人看了这像什么样子?
他抬起衣袖露出萧淼清的脸,正待出言告诫萧淼清安分守己,萧淼清却恰好迎上庙祝的目光,一时心急,干脆主动抓过栾凤抬起的手放到自己肩上,营造出栾凤本来就想要环抱住他的假象。
未免栾凤开口破坏这种假象,萧淼清另一手飞快端着栾凤自己倒好的酒,直接推到栾凤嘴边:“大人,喝酒。”
栾凤叫那酒水泼了嘴,本来必然要发作的,然而他人却因为萧淼清靠近喂酒时偎入怀中的动作而叫心里一空,又好像有什么东西趁着这片刻空置而闯了进来,叫栾凤忘了去算萧淼清刚才一串动作到底有多失礼。
萧淼清的心神却都放在以余光观察庙祝的情态了,好在庙祝好像没有认出自己,已经转开视线开始说话。
萧淼清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现在靠在栾凤怀中,而栾凤一动不动。
“对不起对不起,”萧淼清声若蚊呐,想要马上起身坐直,免得栾凤一会儿捏死自己,然而他想要抽身的动作却被栾凤横亘在自己肩头没有动作的手拦住,不知是栾凤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其他。
栾凤低垂的视线落在萧淼清的头顶,萧淼清的身形还没有完全摆脱丹药的束缚,所以他莫说比栾凤,便是比自己平时都要矮上好些。
靠在栾凤怀中时更显得娇小,似乎极易被掌控,脆弱而无依,如鸟巢中寻求安慰的幼鸟。
倘若要在这种情况下钻出去,反而会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引起其他人注意,加之庙祝时不时投射过来的视线,萧淼清干脆放弃挣扎,暂且将栾凤当做挡板,只专注观察庙祝与在场其他人的一言一行。
“今日这场晚宴,各位都是我请来的贵客,我必将以最好的谢礼来招待各位。”
庙祝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隐约的兴奋与期待,他继续道:“除了当场烹食之余,贵客们还可自行挑选心意的祭品带回去,或自行烹调与家人友人分享,也可做其他用处,只要记得在享用之前须得叩拜神君像方有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