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神像下传来石料摩擦的轰隆闷响,好似那死沉沉的石块忽然有了自身的意识,要从神座上走下来。
原本就阴沉灰暗的天幕愈发如被泼洒了墨色般,暴雨如瀑顷刻间隔着结界洒遍城中,然而雨水触碰到无形结界的瞬间,流淌下来的却是几近深黑的红。空气中的血腥味道比初时浓重了十倍有余,漫天的红隔着结界将里头的信众围绕起来,好似他们是囚笼当中待屠戮宰杀的牲畜。
魔神显然发怒了。
萧淼清心中一跳,不知是不是自己和张仪洲被发现了,他回头看张仪洲,却发现大师兄紧紧盯着魔神像,面色却隐含某种他看不明的笃定与冷然。
萧淼清再看庙祝,他正也仓皇步下台阶几步,以防被魔神的怒火波及,他与院中的信徒一样第一反应都是惊惶,显然这异动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从前应当未曾发生过。
不过庙祝很快镇定下来,他抬手示意仪式暂停:“魔神显然不愿意这场仪式继续,待我和魔神沟通,了解他的本意后再决断下一步。”
庙祝说话时,眸光在场中所有人身上扫过。即便他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是变数一定在场中某个人或者某几个人身上,魔神的行为就是提醒。
只不过庙祝心中也有疑惑,倘若在场的人有问题,怎么在最开始查验的时候并不指出,反而到了此刻才有提醒?
而尚在结界之外,本来要在庙祝结束发言之后才得入内观礼的闻淳,在此刻也忽然被这血雨惊住,同时想到已经入内的萧淼清和张仪洲,心中一急,便想往里走。
然而他的步子叫人拦住,僵持在那不得入内。
闻淳不得进,便道:“那我走总不必拦着我吧?”
他扭头指着外头的自家侍卫说:“那些人就是来找我的。”
外头的人不止闻淳想走,见着那瓢泼血雨腥风的人都被吓得不轻,只怕魔神怒火牵连自己,都想要快快离开。
门前的卫兵一时竟不太够用了。
魔庙内的童子见场面要乱,干脆做主许了这些人离开,只说现在离开的也不会是虔诚善信,往后不必再来。
如此一说,倒是比强行留人要好用,许多人想到此时倘若真的得罪了魔神,往如何自处?如此脚步倒是停了。
却是闻淳他才不管这个,反正他也不是魔神信徒,此刻是忧结界之内的情形可怕,转头奔向外面,冲着自家侍卫表明了身份。
而说回结界之内。
那庙祝进入主殿后将殿门合上,留下外头的人时时刻刻都是煎熬。
萧淼清纵观在场人族和魔族的慌张神色,他们的不安与惊惶都如此明显。今时今日站在这里,到底是收了魔神蛊惑,萧淼清见了他们,虽有恨铁不成钢之感,但更多是怜悯与欲解救的心情,并不真的多怪他们。
如此念头在心中生出,萧淼清便觉得自己手掌当中的热气汹涌,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只是比前几次又更甚些。
热气汹涌之后,又是有闷沉沉的感觉,之后凉嗖嗖,各种触感不断交杂,使萧淼清不得不分神压制住手上的怪异感,将那只手半收拢回衣袖当中。
庙祝长久不出来,院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众人的惶惶不安无法多克制即将到欲宣泄而出的当口时,主殿的门终于又开了。
庙祝的脸色恢复了镇定,他大步而出,冷面高声宣布了在殿内与魔神沟通的结果:“魔神说场内有别有用心之徒,待他将他们清理出去,仪式方可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