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先生往门外望一眼,双眼一亮,按住陆旋的手:“可能知道镖局下落的人来了。”
房内陈设融入暗沉色调里,坐在床沿上的人似是蓄满了屋外的光,露出的小截手腕与面容脖颈,显出一抹亮色。
龚先生起身走到桌边,放下碗,向门外走去。陆旋视线随着那只指节修长分明的手移动,待他将手收回拢进袖子里走出门外,视线便又自然而然落在盛药的瓷碗上。
越看,陆旋脸色越难看。
也不知道是请的什么野郎中,一副药要一钱银子,比荒郊野外的劫匪还狠。要么就是龚先生压根儿不识市价,被人给骗了。
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夫,在陆旋眼里已然是招摇撞骗的假把式。连带着咽下肚里的那碗苦水,他都怀疑起用的到底是不是药材来。
门外传来孩童咯咯的笑声,听不见龚先生的动静。昏睡那么长时候,陆旋此时恢复些许,撑着一身隐隐作痛的骨头下了地,一步步挪至门框前。
院里除龚先生外还有另一个男子,他生了张正气凛然的面孔,五官端正,腰间挎着官府佩刀,一身利索的官差打扮,正举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逗她玩笑。
龚先生在一旁招呼道:“杨四爷。”
看那一身打扮,还有龚先生一声四爷,陆旋大致猜到此人身份,多半是玉成县典史。
知县之下设县丞、主簿,典史在此三人之后,因此民间多称为四爷。典史虽并无品级,是“不入流”的官职,却也由吏部遴选,皇帝委任,是货真价实的朝廷命官。
杨典史将手里的小女孩放下,笑着道:“阿桃又长大了不少,再过不久,要抱不起你了。”
阿桃双颊羞红,细声细气道:“我长大了,那就可以抱起娘亲了。”
杨典史笑了几声,转向龚先生,从腰间取下一只钱袋抛了过去:“那五个劫匪的赏钱。正好我得空,给你带过来了。”
接住沉甸甸的钱袋,龚先生喜形于色绽开笑容,半途凝在了嘴角。回头正对上陆旋的视线,那张没什么表情的面孔,双眼却像是看透了什么。
只迟疑了那么一瞬,龚先生面不改色,收起钱袋,若无其事地向杨典史介绍:“那位就是除了匪害的英雄。”
杨典史看向陆旋,一拱手:“在下杨修,玉成县典史,敢问英雄尊姓大名。”
陆旋跨过门槛,单手虚虚地扶着:“杨典史。小人姓陆,单名一个旋字。”
“你瞧着年纪轻轻,果然少年出英豪啊。”
杨典史笑道。
龚先生道:“他是来玉成县寻人的,寻的是虎威镖局总镖头鲁冠威。”
杨典史面上的笑容因沉思稍减,哦一声,问:“你与鲁总镖头什么关系?”
“鲁总镖头和我父亲是结义兄弟。”
陆旋道,“家父不久前亡故,嘱咐我前来投奔叔父。”
“难怪。那五个匪徒明明带了刀械,可却没有一人是死于刀刃,我还在想是哪个艺高人胆大的动的手。鲁总镖头向来以武艺高强著称,你与虎威镖局有渊源,倒是有几分能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