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辞别良玉,承诺高中后回来迎娶她,入京赶考,却未能中第。他并未归乡,而是留在都城,等待下一次开考。
那时他为了得到考官青睐,向几位官员府上递过自己作的文章,全部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老天待他刻薄,第二次科考在即,家中却传来父亲亡故的消息。孝期不得参加科考,他只能再等。
在此期间,他不断向那些朝廷大员府上送自己的作品,终于得到了一位大人的青眼,将他召入府中,对他的文采大加赞赏。
但那位大人所欣赏的并非他本人,而是他所作的文章——那位大人想让他替人写文章,参加科考的文章。
当然,并不是让他白白替人作弊,作为交换,他也能得到好处。
知晓他因父母亡故不得参加科考,那位大人给了他一个新身份,许诺一定能让他榜上有名……
母亲过世的消息传来,打破了他的所有疑虑矜持。他太渴望进士及第了,不想再白白等三年。他的学识,他的文人傲骨,都不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于是他抛却过往,成了施可立,中了进士,被当时的吏部侍郎看中,迎娶高官的女儿。
他当上了官,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也成了他们的伥鬼。
从始至终,他都未想过,远在玉成县,还有一个女儿。
阿桃在阴暗牢室中盯着他:“民女祝愿施大人,高官厚禄,椿萱早丧,璋瓦俱碎!”
那张美丽的面孔在幽暗囚室内变得森然可怖,像是地狱中的恶鬼重返人世。眼前的阿桃不再只是阿桃,更像是……更像是孙良玉也借着这句躯壳对他发出诅咒!
施可立一瞬间被莫名的恐惧淹没,后退一步,不知被什么绊倒,跌坐在地。
他仓惶狼狈地逃出大牢,不敢回头看一眼。
就在班贺在朝堂上与那些官员争得焦头烂额之际,监狱里传来噩耗。
阿桃自尽了,她吊死在那间牢室里,身旁留下一份血书。
匆忙赶到刑部大牢,亲眼见证白布下的尸体,班贺双眼微红,不敢多看一眼。
班贺紧紧抓着一旁范震昱的手臂,逼问:“她到底是自尽,还是被谋杀!”
范震昱满脸悔恨:“的确是自尽……她留下血书,是以血谏。都是我的错,我怎么敢那么放心地去睡了!”
除了他们这几个想护着阿桃,多的是人想要她死,更何况是她要自己寻死?
这里是刑部大牢,不好安插自己的人,只能收买狱卒。而现在,那狱卒也已经认了看管不力的罪名,接受了惩处。
班贺缓缓松开手,站立原地。范震昱小声提醒,阿桃的尸身还需要进一步检验,暂时无法带走。
他低低嗯了声,失魂落魄地走出了监狱。
外界的天光灼眼,所有人和物都模糊在强光里。他站定街前,眯着眼,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