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奕明勉强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放下碗筷,看着方言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说出来。
方言知道,这是他说对了,他又摊开离婚协议,把最后签字的页面推到桑奕明眼前:“因为车祸又耽误了五年,就到此为止吧,你还年轻,35岁的男人正是好时候,没准儿以后还能遇见你真正爱的人,以后的事儿谁都说不准。”
“不会,没有别的人,”桑奕明看着离婚协议后面方言签的字,还有页角那一道长长的钢笔划痕,“我也从来没想过别人。”
方言声音急迫:“那是因为,在你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我从小对你就有执念,我一听说你要跟陌生人相亲结婚,就跑到你家堵着你的门,我就想着,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陌生人哪有我了解你啊,我知道不能随便进你房间,不能乱坐你床,不能乱动你东西,衣服换下来一定要当时就洗掉,洗手池洗完了手,一定要擦干净上面的水珠,不然会被你嫌弃。”
“我当时只想着,陌生人哪会有我对你好啊,这个世界上一定没有人会比我对你更好了……”
方言又把离婚协议往桑奕明面前推了推:“那时候我心里还特得意,觉得自己了解你,我什么都知道,但我不明白的是,那不过是你的习惯,其实没人能真正走进你心里去……”
十年前他看不明白,五年前他看不明白,现在总归是明白了。
方言的离婚决定也越来越坚定:“奕明,稀里糊涂的日子我们过了十年,我现在不想过了,你也不用再将就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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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协议桑奕明还是不签,方言这几个晚上睡得都不踏实,抽屉里还有王医生给他开过的安眠药,方言吃了一粒才躺下。
吃过安眠药能睡着了,但噩梦却躲不过去。
方言翻了个身,感觉到身后空空的,他又往旁边挪了挪,可是曾经那个很容易就能靠上去的温热胸膛,还有会搂着他腰的手臂他怎么都找不着。
梦里方言着急,前面却是一段又黑又长的密林,他只能拼命跑着找出口,自己摸索着往前。
突然的失重感跟剧痛让方言彻底醒了,他从床上滚了下去,等他回过神儿,才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
方言出了一身汗,湿头发黏在脸上跟脖子上,黏溻溻的很不舒服。
方言眼睛瞪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头顶躺了半天,直到眼睛开始发酸了才撑着胳膊坐起来。
后背跟肩膀那里摔得很疼,他把手用力往后伸了伸,但只揉到了肩膀跟肩胛骨那一小片,后背他够不着,胳膊越动,抻着他后背越疼。
方言干脆不揉了,坐在地板上等着那阵疼自己过去。
身上的汗变冷,方言什么都看不见,眼睛里只有热腾腾的黑,又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热腾腾的黑浸进他眼睛里,连带着胸口都震得疼。
方言又想到了白天的离婚协议,财产好分割,房子好分割,可是感情怎么分割?
是不是白纸黑字名字一签就能做到一刀两断不拖泥也不带水?方言不知道,他现在难过得都快无法呼吸了。
方言大口大口喘着气,仰起脖子朝着次卧的墙壁喃喃一句:“桑奕明,早点儿离了吧,给我个痛快,别再这么折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