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比刚才要冷,浑身散发出生人莫近的气场,与在诊所好说话的男孩判若俩人。
比尔还是没有动作,似乎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孤立了除他以外的所有人,红罗宾面上浮现一丝意外,大概没想到严格直白的指控不起作用。一般来说当有人将罪名安在你身上时,不管莫须有还是事实,你第一时间总会发出辩解试图脱罪。
阿瑞拉只好戴上真视戒指,多亏红罗宾,她受不了当代青少年如过山车的情绪波动,出了诊所就将其摘掉了。
阿瑞拉好不容易从红罗宾塞满一整间屋子的情绪中找到了比尔,比尔的情绪很稳定,主要是:不安、恐惧与亢奋。
她决定简明扼要。
“……你儿子丢失了,乔尼·亚当斯,我听说,你的儿子长了一对翅膀?”
比尔的情绪词条骤然跳得飞快,恐惧,惊慌,恐惧,惊慌。
提姆注意到男人攥紧的拳头,见缝插针道:“乔尼才是真正杀死你的妻子温蒂丝的凶手对吗?”
“乔尼?”比尔蓦然咀嚼着这个名字,好似每个音节的组成对他来说都是陌生。
审讯室的冷气足够,甚至太过了,阿瑞拉忍不住搓搓手臂,试图抚掉冒起来的鸡皮疙瘩,她不近视,认知眼镜自然是平光,镜框将比尔圈在里面,男人缓缓抬-起-头,褐眼睛浑浊得和地下水一样。
红罗宾于心不忍提醒道:“那是你的儿子,比尔。”
他看过比尔的审讯报告,这个男人在官方审讯中不停重复问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自己会在这儿,在警员的反复解释下,他始终若一没回过神的模样,孜孜不倦问着接下来的细节,仿佛他并不是当事人,仅仅是听客。
探员怀疑他患有心理疾病,也有人认为嫌犯不过装傻充愣,俩方不得不在这个问题上展开争论,一旦心理医生证实此人确实存在病理问题,给了定性,那么这桩案子不论走向何方,最终都会改变性质。
癫狂弑亲与保持正常逻辑理性杀人可是俩码事。
眼睫倏地一抖,阿瑞拉忽然意识到某个跳进脑海里的假想可能会成为真相的关键。
她用力摁住桌子,尽可能使语调别飘得太厉害,“乔尼并非你的亲生儿子对么?”
你见过被拖进地狱的无辜之人的表情吗?
比尔的表情从一片空白转变为恐惧,他用力地把桌子拍得颤-抖,手铐叮啷哐啷地金鸣,气急败坏的色彩从脖子染上脸颊,几乎双目欲裂,男人用尽所有力气大喊:
“不不不……那家伙就是个怪物,是他,他杀死了芬妮,接下来要杀死我!”
“芬妮?”红罗宾顺势重复,有意引导对方说下去。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比尔的语气蓦地掉下去,他自负地捂住脸,“你们什么都不明白……”
他的语气突然泄下去,低沉得宛如大提琴发出的声音,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其他信息了。
阿瑞拉起身,红罗宾向单视玻璃打了个手势,跟在身后。
然而背后的玻璃传来猛砸令他们本能回望,阿瑞拉只能看到比尔大喊了一句,紧接着被红罗宾一把摁住脑袋罩进披风里,男孩潮热而局促的呼吸富含生命力,好似脉搏的振动,她下意识抓住披风,把它当做救命稻草,用力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