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骨……
说不得,亏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被精怪所害,不料她自己就是精怪啊!
她被自己这个结论逗笑了。她又抬头看了看那尊女像,心想不能这么轻易就认定,起码再找些人问问。她走出野庙,四下眺了一番,却不见灯火人烟,到底不知该去何处找人。
无可奈何,她又回了山上。踏着月光,她重入了洞府,待走到那关着自己徒儿的窟穴前,她开口便抱怨道:“下次有话直说,别绕圈子,累为师下山上山地跑。”
话音落下,却并无回应。
她也没在意,径直走过去,道:“可惜为师还是没想起怎么打开这头骨,你还有什么线索?”
对方依旧没有回答。她意识到不对劲,靠近了些。就见那被头骨钳制的人低垂着头颅,一动也不动。
她蹙眉,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唤了一声:“徒儿?”
长久的沉寂,令她担忧起来。她看了看上下交错的巨大兽牙,心思一转,一手上撑、一手下压,想着试试能不能掰开些。谁料她刚一用力,就听几声脆响,头骨立时崩开,连带着岩壁都裂出了几道口子。
她有些懵,但随头骨崩裂,那被钳制的人跌落了下来,她忙将疑惑一抛,伸手把人接在了怀里。
她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脉搏。万幸人还活着,只是衰弱不堪。
先不说该如何救治,至少得找个能躺下的地方……
她将人打横抱起,意料之外得轻,不过考虑到刚才她徒手掰裂了头骨,这份“轻”应该与他本身的重量无关。她抱着他走出窟穴,四下环顾了一番。恍惚间想起了一些事,比如,前头那片石笋之后,有一间石室。
她快步寻了过去,待到了那石室外,她步子一顿,为眼前所见而惊讶:
石室不大,一方石榻就置在中央。榻上铺着棉褥、摆着软枕,一条薄毯整整齐齐地叠在一侧,看来很是舒适。石榻之后,摆着一排木柜,其中一个柜门并未关实,隐约可见里头叠放着的衣裳。石榻左侧是一张矮几,几上置着灯盏,盏中的是莹光温润的夜明珠。灯盏之下,有笔墨纸砚,更有书册竹简。石榻的另一侧,桌椅齐全。桌上摆着茶具,放了个藤编的果篮,里头盛着四五个柑橘和两三只柿子。另外还有一个陶罐,养着一枝梅花。
可惜,柑橘和柿子已然干瘪,梅花也已枯萎凋零。随人走近,带起的微风惹得花枝轻颤。枝头最后一片花瓣柔柔飘落,动一缕嶙峋的冷香,叫人心头一软。
没错,这里生活着一个人。活得,甚是认真。
而这个人,绝对不是她……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轻轻一哂,将他放上了石榻。
拨开遮住他眉眼的乱发,她这才看清他的模样。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削瘦形容、冷峻眉眼,染着些风雨催折后的沧桑。可喜生得一副好骨相,哪怕只蒙着一层薄薄的皮肉,也有十分的英俊。
她的视线悠悠下落,又见他的嘴唇苍白皲裂,应是许久不曾饮水。她回身走到桌旁,拿起桌上的茶壶晃了晃。壶中并无茶水,或者说,茶水早已干了。她又看了眼一旁干瘪的水果和枯萎的花枝,微微有些不安。
他被关了多久?
这个问题自然也找不到答案,她很快放弃,转而去找另一些更要紧的东西。
她托着茶壶走出石室,也不着急寻找,而是闭目静听了片刻。
潺潺水声,不远不近。她睁开眼睛,循着声音前行,片刻后便到了积骨洞外。但这里并非是山腰坪台,而是一处山谷。谷中并无骨骸,只有岩石散乱堆叠,一条溪流正于岩石间潺潺流淌。皎月之下,溪水粼粼泛光,如一脉碎银。清流过处,苔藓葱郁、水草青翠,正是生机勃勃。
看来这无葬山也不是什么荒土苦地,全因主人家疏于打理,才会是那般乱七八糟的样子。
她一时颇有感悟,笑着对自己摇了摇头,俯身汲水。
取完水,她又在山谷中绕了一圈,却没找到任何食物,只得放弃。回到洞内石室,她将清水倒出一杯,侧身坐上石榻,扶那昏迷不醒的人枕上自己的肩膀,小心地将水喂下。
清水入喉,伴随着几声咳嗽,他醒转了过来,缓缓抬了眸。
对上他的目光,她浅浅一笑,算作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