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柯依旧闭着眼,平淡诉道:“影骨。化骨炼功法,能炼成‘真骸’和‘影骨’。影骨无尽、真骸不灭,乃入不死之境。”
墨知遥看着手上层层叠叠的骨骼,问:“我有多少影骨?”
“师尊的功法已臻九境,有真骸三副,影骨九百九十九。”程柯道。
墨知遥笑了。她手臂一放,将影骨收回,又问:“那你呢?”
“……”程柯慢慢睁开眼,道,“我不过三境。真骸初成,影骨……尚无法炼化。”
“无法炼化?”墨知遥忖过他的话,摇头道,“不应该。我看看。”
然而,她刚一抬起手,程柯便偏开了身,更生硬地回了她一句:“不劳师尊费心。”
墨知遥勾起唇角:“若我偏要费心呢?”
程柯这才转过头来,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师尊现在忘了。入门五年,师尊从没正眼看过我。若在我身上费了心,他日记忆恢复,怕是追悔莫及。”
他的双眸晦暗深沉,恰如死水一潭,并没有可以辨认的情绪。墨知遥沉默了片刻,冲他笑道:“那就追悔莫及呗!”
言罢,她起身逼近。
程柯一惊,慌忙挪到了旁边的位置。
墨知遥转头,刚直了直身,头就磕到了车顶,只好继续弯着腰,不满道:“就这么大点地方,你能躲哪里去?”
程柯满心紧张,又往一旁挪了挪。他也知道避无可避,眼看墨知遥靠近,他绷紧了全身,连呼吸都屏住了。
正当墨知遥再次伸手之际,车外传来马蹄疾响,似有人追了上来。
墨知遥神色一凛,正要做法策马,却听常甯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恳切而又焦急:
“……娘娘!娘娘留步!”
墨知遥皱起了眉头,看看面前的程柯,又向车厢外望了望。最终,她叹了口气,停下了马车。
车门一开,常甯立刻下了马,几步跑到车旁跪下,唤了一声:“娘娘!”
墨知遥也不下车,只是探身出来,问道:“何事?”
常甯已经换下了婚服。一身翠色裙衫,既清雅又烂漫。她抬头望着墨知遥,虽有怯意,但态度却平和坚定:“今日娘娘出手相助,云外阁上下感激不尽。晚辈自知有愧于娘娘,无以为报,特将晓月方诸送上。”她说着,从怀中捧出一个小匣。打开匣盖,里头的是一面巴掌大的圆镜。镜面乃云母制成,烟霭内蕴,泛一片莹润珠光。
墨知遥并不稀罕这镜子,不过有些好奇:“为了保下此物,不惜冒犯皇家,得罪太羽宫。如今却轻易舍出?”
常甯捧着匣子的手略略一低:“此事说来话长。天色已晚,娘娘行路也不便。由此向东,不过几里路,有一处庄园。晚辈已经打点妥当。请娘娘屈尊歇下,听晚辈细细解释。”
墨知遥抬头瞧了瞧当空的皎月,眉峰轻轻一挑,似是反驳她话里的“不便”。
常甯忙又接着道:“庄内还有许多丹丸和药剂,娘娘不妨去看上一看,说不定有能用上的。”
这句话倒是动了墨知遥的心,她眉头一展,笑道:“带路。”
……
东行数里,果见一座山庄。
庄子立在山岭之坳、翠竹之间,小径蜿蜒,车马难行。众人徒步向前,不多时,便入了一片云遮雾绕。方才朗朗皓月,渐被水汽翳去。蒙蒙细雨飘然落下,正应上山庄的名字:莳雨。
诚如常甯所言,山庄已经“打点妥当”。庄内灯火通明,只是不见一人,分外安静。常甯将墨知遥一行领进水亭,亭中早已备好了香茶果品。她将人请上座,亲自斟了茶,恭敬地奉给了墨知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