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发愣的功夫,柴志国却已是拿定了主意。
“既是有秦郎中举荐,那么洛娘子便也跟着一起进去吧。”
他走到洛千淮身前,做了个“请”的姿势,同时低声说道:“洛郎中,你是求仁得仁,在下也不愿意去做那恶人,只盼你不要后悔就好。”
“多谢大人了。”洛千淮仍如先前一般淡定自若:“病患当前,我辈当以救治性命为要,不应瞻前顾后,自虑吉凶,否则便算不上是个真正的医者——小女绝不会悔。”
这番话出乎柴志国的意料,竟令他有些动容。
他再次深深地看了洛千淮一眼,余光扫过背脊挺直,紧随在洛千淮身后的星璇,心中忽然有一种感觉,也许这主仆二人,真的能解开廷尉大人面临的死局也不好说。
这种近乎荒诞的想法只是一闪即过,连他自己都只当是病急乱投医,情急之下只想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但又怎么可能呢?那么多位名医,不约而同地得出了不治的结论,除非真有神仙在世,谁能有本事起死回生?
所以祸福无门,唯人自招。这位小娘子一门心思地要进去救人,虽然其心可嘉,但也就相当于将一只脚迈进了阎王殿。待圣人想起来问时,得知人已没了,只怕无论是廷尉大人还是那些五陵名医,全都逃不过被诛戮的命运。
洛千淮三人被人引着,在廷尉府中左弯右绕,最后被带入了后院的一间大屋之前。
大屋是五架三间的结构,外面被军士团团围住,一名黑袍高冠的瘦削男子,眉心紧锁双手负后,正在门外的回廊上踱来踱去,见到他们过来,便抬眼冷冷地瞟了过来,其中满是阴鹜酷烈之色。
“廷尉大人。”带他们前来的军士叉手行礼道:“长陵邑仁心堂的秦郎中,霁安堂的洛郎中已带到。”
廷尉大人目光在秦桑与洛千淮面上反复逡巡,落在洛千淮面上时又着重地多停留了片刻,却始终沉默不言。
秦桑顶不住廷尉大人的赫赫威仪,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颤着声音道:“仁心堂郎中秦桑,见过廷尉大人。”
洛千淮只行了一个福礼:“霁安堂郎中洛氏,见过大人。”
“霁安堂?”廷尉大人冷哼一声:“不是已经有个庸医在里面吗?老的都不行,换个年纪小的过来,莫非是想要色诱本官——尔等真当本官不会杀人吗!”
廷尉大人官威极盛,此时一动怒,屋前的军士们便同时横眉怒目,腰间长刀同时出鞘,发出“呛”的一声大响。
秦桑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两腿一软便瘫了下去,一道茶褐色的纹路,渐渐出现在他的衣袍下摆,却是已经被吓得失禁了。
但在洛千淮眼里,眼前之人的恫吓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她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处,面上一派波澜不惊:“小女既然身为郎中,便是要被问罪,也当是在为病患看诊之后,大人又何必心急。”
廷尉大人闻言,眯着眼居高临下地睨向她:“也罢。本官便给你这个机会,但是若是医不好,你便需为他抵命。”
别说是大豫,便是前世,也没有谁能一定留住该走的人。若是大夫医不好人就要偿命,怕是这个职业早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