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只觉自己被他拉了一把,稳稳当当地站在了他身后。
他身躯挺拔,几乎将外界所有都挡住了。但仍有一股腥味袭来,就在她的鼻尖萦绕。
耳畔是簌簌的风声,无数木箭落雨一般朝着几人飞来。
自诩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阿南,此刻哪里有什么临危不乱的风范,只觉浑身瘫痪,连站稳的气力也没有,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袖子,双手却颤抖如筛糠。
他一手持剑,一手牵着她。她饶是对他有再多的心思,也禁不住对死亡的恐惧。她像个提线木偶跟着他的步伐,躲过无数可怕的穿喉利箭,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牵着她的手,粗粝却温暖;他展露的侧颜,坚定且锐利。恍惚间,阿南似乎又见到了那个最熟悉不过的人。她忽而想,前世他爽快撒手离她而去,只留一句“好好活下去”令她形如槁木拖延苟活,此刻性命危殆,但却能与他并肩而立。
思及此处,眼下的处境也没什么可怕的了,她用力握紧他的手。
必安肩头不知何时插了一只箭,几滴血穿过已经湿透的袖口,沿着他的手指滴落在地上,阿南傻傻地想,若非穿了件墨色的衣裳,不知该有多骇人。
箭头穿过他的肩,森冷冷地冒在后头,还残留着几丝血迹,前头的白羽随着他的动作晃动。
必安挥舞手中的剑,挡掉九成暗箭,阿南看着满地的森冷,不由得对这个冒失鬼心生敬意,即便身受重伤、情况危殆,仍固执地挡在最面前,坚定又无畏。
又一阵箭雨逼来,密密麻麻,更甚之前,必安已气喘吁吁,又一次举起了撑在地上的剑,准备迎战。
阿南忽而意识到他们二人武艺高强,若要逃脱也非难事,他们这般苦苦支撑,全是为了保全自己,心内一时百味杂陈。
他忽然松开了她的手,将她往前头草垛后一推,阿南正发呆,被他这么一推,重重地跌坐在地上,愕然间抬头,两只箭落在她前面的草垛上。
她呼吸一滞,抬头见他一个健步跃起,越过正奋力抵挡的必安,往马厩柱子踢去,只一下,一人抱的粗壮木材竟瞬间折断。
马棚是临时搭建的,供给行人临时拴马,本就简陋,一根柱子折断,致使整个棚顶都塌了。
早已被箭雨惊了的马匹,迅速挣脱束缚,嘶鸣着四散慌乱奔逃,整个马驿都乱了,有人自屋顶跌落。
箭雨初停,死一般的沉寂。
然后,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箭雨。
必安一力抵挡,毫无退意。
他回头看了必安,又看她,紧接着一个箭步十分利落地跃上围墙,攀着墙头又一跃而上,攀上隔壁屋舍的栏杆,顺势翻入廊下,全程干脆利落。
比翻墙更利落的是他手里的剑,手起剑落一气呵成,没有瞧见对手,但他身侧的窗户纸被染红,他翻窗而入,里头传来叮叮当当的冰刃声。
必安往前头走了两步,挡在她前面。
阿南抬头,只见一个身影在周围屋舍内来去自如,似一阵飓风,所到之处,摧枯拉朽。
大批官兵闻讯赶到,迅速加入战斗,一会儿功夫便瞧见有无数人影开始四下奔逃。
官兵一刻也未曾停留,开始搜查漏网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