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人恰是背对着我,我忍不住愣住,感到迷茫。正想绕到前面去仔细确认,却见小黑已推着苏迭停在桌旁,躬身向白衣人作了一揖:“属下见过家主。”
白衣人缓缓转过头来,而我张大嘴,呆若木鸡。
谁想得到传闻中的人中双龙之一,如今的苏家家主,却是个身着月白长袍、光着脑袋的和尚?
我愣愣瞧着,脑中思绪纷杂,心情也十分复杂,一面想,难怪打进门便不曾见过任一位苏家夫人,可不是,若是丈夫突然出了家,哪位夫人还有脸面到处溜达?一边又不住地凝目打量,想从这张脸上看出昔日“人中之龙”的风采,奈何这透着光的脑门实在过于碍眼,令人想象不能,毕竟是个人都知道,一个人长了头发和没长头发,当真是万万不同的。
这时君先生睁开眼,不甚赞同地瞧着我道:“傻站着干什么,见了府上主人怎得也不见礼。”
我这才回神,忙道:“花花见过苏前辈。”
“你就是花花?”苏剑知打量我,微笑道,“听闻我这不孝子办事不利,路上让姑娘受惊了。”
“前辈快别这么说。”我一把抓住苏迭的轮椅,小黑猝不及防被我挤到一旁。
我嘿嘿笑了两声:“若不是有三公子相护,我和君卿如今早就魂魄归天了,况且三公子还为此受了伤,倒是令我两过意不去,这不,特地来让君先生看看。”
苏剑知这才打量一番苏迭,目中露出一丝担忧,温声道:“我儿,可是伤得很重?”
苏迭自是不能说话,我便蹙起眉,作出一幅纠结模样:“三公子也不知是遭人暗算还是误食了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中了毒,前两日尚能开口,今日却是连话也说不出了。”
说完便瞧见余光里君卿向我投来责备的目光。我扯着脸皮朝他一笑,他便默默继续低头写药方了。
“不过前辈放心,”我又嘿嘿两声,伸出小拇指指了指君先生,“只要有君先生在,三公子定会无恙的。”
苏剑知笑道:“听先生说花花姑娘古灵精怪,今日得见,果真讨人喜欢,”又转而对君先生道,“只是又得劳烦先生了。”
“苏老爷言重,”君先生缓缓收手,一派正经道,“若不是为护我这两小儿,三公子也不会……”
我眼疾手快地将苏迭的轮椅一把推上前:“快快,先生你快给看看。”
君先生噎住,瞪了我一眼,对苏迭道:“劳烦三公子伸手。”
号完了脉,君先生又瞧了苏迭的咽喉,而后又摸了一遍苏迭全身的骨头,回到桌前沉吟半晌,一抬头看到我,愣了愣:“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君卿适时地发出一声鼻音:“哼。”
我无辜道:“三少是因为我们受的伤,我自然紧张了。”
君先生狐疑地打量我:“倒是少见你这般有良心的。”
我瞪大眼:“哎,瞧您说的什么话?我几时没有良心过了?”
君卿再度发出一声:“哼。”被我伸手狠掐一把,疼得声音都变了调。
这时忽闻一阵笑声,我打眼看去,苏剑知表情放松,舒展了眉眼,可见眼角处细小的皱纹,但他笑了两声却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君先生忙起身将掌心按在他心肺处。
“不碍事,”苏剑知喘着气,鼻息浓重,声音犹如叹息,“我这地方,许久不曾这般热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