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千阳从这句话里听出了端倪,走动得多了,都到了风烛残年的年月,总是有些话会说,有些事情会交代的。
“吕修成死的那一年,就在那一年的夏天,他来找我,家里就我一个人,他带了些酒肉,和我坐在那院子里喝酒吃肉。”
于大名费力地抬起手,指了指门外那漆黑的院落。
“那一次我们喝得很愉快,也谈得很多,我们两个都微微有些醉了。我借着酒劲儿,我有些胆怯地说起了陈景瑜,我刚说出这三个字,就被吕修成打断了。”
卢千阳听得顿时一愣,这是什么间谍?
任务布置下去了,就不敢结果了么,他们玩儿的什么套路?
于大名颇有些吃力地讲述起那天晚上的事情。
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洒在院里,微微席席吹来,于大名和吕修成坐在院里,吃着肉,喝着酒。
“吕校长,来喝一口。”
于大名端起杯子,朝吕校长手中的酒杯碰去。
吕修成的脸很白,被那月光一照,更是显得苍白异常。
吕修成到底是文人,没有于大名这般草莽,双手捧着杯,杯沿往下缓缓地压了压,和于大名手中的杯身碰了碰。
吕修成比于大名要小几岁,他的侄孙女又嫁给了于大名的孙子,礼数还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于大名心头微微一暖,胆子大了起来。
“吕校长,当年陈景瑜……”
“喝酒!”
于大名还未说完,吕修成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硬声喝了一句。
于大名顿时不敢再往下说,只是轻轻抿了一口,看着吕修成迟疑片刻,猛地将杯中酒倒入口中。
于大名以为吕修成不会再提及往事,也就讪讪地笑了笑,拿起筷子,示意着吕修成夹菜,吃肉。
吕修成慢慢地放下酒杯,沉默很久,抬着头,看着那树梢边上的月亮,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于科长,你比我幸运,比我幸运啊……”
于大名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他们都是中国人,却都是中国人痛恨的叛徒、内奸。
“日本人,成不了事,成不了事的。那份名单,有没有,都没有半点关系,这么几十年过去了,藏在中国的日本人,不是死了,就是和你我一样,老得不成样,成不了事……”
吕修成喃喃自语,却让一旁的于大名心情大好。
石原死了,周天德死了,刘春香也死了,唯一知道自己过往的人只有吕修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