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浚朔的时候,他正窝蜷在朱紫色的锦榻上,手里边拈着一只干净的菜碟,翻来转去着发呆。
站在他身旁的侍从,抬眼瞅了我一眼,俯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句:“王爷,他来了。”退后两步,垂首默立。
浚朔低‘嗯’了声,视线从手里翻转的菜碟,转到我的脸上。皱着眉,带着困惑不解的表情,由上至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我规规矩矩的微躬了身站在那里,老老实实的任他打量。好半天,总算是听见他出声了。
“你过来。”命令的口吻,不庸置疑。
我往前迈了两步,停在塌前约有一步远的地方。做为一个身份低微的草民来说,这个距离,已经是可以拉近的极限了。对方可是头顶着世袭封号的南阳王,对于一个平民老百姓来说,无疑是天大的荣幸了。于是,这个位置,被我认为是最为妥当的距离。
而对于开口下了命令的人来说,显然,这样的距离是不够的。从他那对漂亮的眉毛,狠狠的拧在一处上看,他很是不高兴。
为毛呢?就只因为我这个小老百姓,没能够领会他的意图。
“王爷让你过去,你没听见吗?”沉默的快要成为墙壁一角的侍从,在深识自已主子那快要拧成一条直线的两条眉毛,所深具的含意后,适时的提醒了我。
于是,我的两条腿又向前挪了半步。
浚朔像是早已经失去了耐心,不想再跟我这样一个胆小的小老百姓,再磨蹭下去。陡然伸出了一只手,猛一用力,便将我整个人拽了过去。
带着短促的惊呼,收势不住的身形,眼看着就要压上了锦塌上的身体。疾支出的手臂,几乎带着厌恶的将我前倾的身体扶正。
我尴尬的干笑两声,慌忙着站稳了身形。低垂下的眼,正好落在他拽住我手腕的白晰手掌。这些时日,我在烈日下晒黑的肤色,正好于之形成鲜名的对比。
他的视线也随之跟了过来,本以为他会松了手。不想,他却是抓牢了几分,扯着我的手腕拉了过去,放在鼻前,嗅了嗅。一脸的厌恶忍耐的颜色变了变。
“就是这个味道!”轻轻的叹息,带着忆及往昔的恍惚。享受似的微合了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如此陶醉的神情,让我几乎就要产生一种错觉。不得不怀疑,被他牢牢握在手中的并不是我的手,而是某种稀有珍贵的美味佳肴。睁大了眼睛,再次确认,那只被晒黑的瘦长的,长了五根枝杈的东西,的的确确是本人的一只手,而不是某种掌肉厚实可以食用的动物足掌。
“那个,浚王爷,要不小人再去弄些吃的?”身为一个王爷,若是被人传出,饿得连人手和熊掌都不分了,那可真是天大的丑事了。
身为齐州城的一员,好歹,我也不能让这样的名声流传出去,毁了他的声誉不是。
浚朔睁开眼,恍惚痴迷的神情眨眼间散去,随手丢开我那只被握的生疼的可怜的手掌,像是对先前自已的行为十分的厌恶,一对漂亮的眉,再次皱拧了起来。
身后的侍从无声无息的递来一方洁白的帕子,他接过来,来来回回的擦了擦。直到两只手,泛起了红痕方止。
我呆呆的看着他的举动,低头翻了翻看手掌,瘦长薄削,微黑却很是干净。于是,心底做实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十年不见,他越发的不着调了。
浚朔擦干净了手,又往锦塌里缩了缩,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配上他那张白白净净的脸蛋儿,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浑然不似他这般的年纪应有的模样。
同样是锦塌,若是换作另一个人躺在上面,绝对是两种气质。那慵懒的模样,嘴角永远噙着一抹邪魅的笑容,诱惑着你,不知不觉的走上前去。
怎么又会想起他了?摇摇头,挥去脑海里闪出的人影。提起精神,面对眼前的南阳王,也是昔日的旧识浚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