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惬意的坐在皮裘之上,王福满紧紧跟在身后,一双阴测测的眼睛盯的苏小义直冒冷汗。到底是皇帝,身体娇贵,经不起地上的寒意,王福满小心的把三张皮裘叠加在一起,还跪坐上去试了试,觉得软硬刚好才小心的搀扶着李治坐下。
苏小义、薛讷、孙正权此刻都跪在地上,不敢言语。刚才可是差点打了皇帝啊,想到刚才苏小义手几的棍子薛讷就一阵后怕,李治受伤自然不可能,他身后的大监王福满身手不凡,只怕苏小义的棍子还没抬起来脖子就被他拧断了。
王福满的本事他薛讷可是见识过,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那就是一个杀神啊,惹不起惹不起。
幸好自己发现的早,如果不是自己觉得有人走进,翻身拽住了苏小义,真不敢想现在自己这几个人会有怎样的下场,断几根骨头是肯定的,以王福满的脾气,仅仅是断几根骨头那就是他大发慈悲了。
“苏小义,刚才朕听你说朕心思不纯,感觉十分好奇,不知可否为朕解惑一二?令师皇家后裔,隐士高人,能调教出你这样的得意高徒,学问自然是深不可测。你得皇氏真传,不管是医术还是营造法式,都有独到之处,想必这学问同样精深。这帝王之术,令师难道也有涉猎?”
这话十分阴险,别说苏小义,连王福满都暗暗吃惊,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帝王之术,圣人这话说的真是可怕至极。
孙正权冷汗连连,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这就不是也被了,这分明就是要杀人的征兆,被皇帝问的这般直白,一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回答的稍有不慎,那就与谋反无疑。
苏小义也没有料到自己和大唐皇帝的第一次对话居然会如此凶险,令他本来挺激动的心一下加速了不少。虽然李治问的云淡风轻,甚至脸上的笑容都能让人如沐春风,但是和他问出的话连起来,就让人想到了笑里藏刀这个形容。
祸从口出啊,苏小义异常的后悔,现在可是盛世大唐,没有后世的言论自由,你多说一句都有可能被有心人听到,更不要说自己是李治的重点照顾对象,刚才说的兴起,早把千骑司忘在脑后了。更不要说偏偏遇到李治穿着常服进门,被人全都听去,曹仁连回禀都不用。
“小臣不敢欺瞒,家师久居深山,所学甚多,除医术外,对算学、格物、营造、化学等都有涉猎,因久居西域之地,对大秦、大食等地的新奇学问知之甚多。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是以除我中原学问外又兼学各地之所长,以为我用。家师尝言,师夷长技以制夷,四方蛮夷能在荒芜之地扎根立命,绵延至今,久不断绝,定有其久存之法。
我大唐物华天宝,人才辈出,学问更是浩如烟海,虽百年不得窥其一隅。然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大唐学问高深之人数不胜数,不管是诗词歌赋,还是兵法谋略,再或是桑蚕农事,四夷皆不可比。然四夷能绵延至今,岂是蛮力若能为?家师苦寻四方学问,从算学到格物,从营造法式到排兵布阵,无一不究。最后终有一家之言,虽不及孔孟之万一,但能用之当世,为我大唐尽绵薄之力,家师亦足愿。”
薛讷听的热血沸腾,恨不能马上奔去草原和突厥大战一场。孙正权高山仰止,对苏小义的师父神往不已,王福满一脸冷漠,但是握起的双手还是出卖了他。
李治一脸玩味,让苏小义捉摸不定,自己云山雾罩的说了这么一堆,李治居然没有太大的反应,连起码的民族自豪感都没有,果然是家天下的后遗症啊。
历史的记载对李治绝对有失偏颇,这个年轻的皇帝此刻就在自己面前,苏小义一点也没有觉得李治有软弱的地方,反而让人琢磨不透,这是一个很厉害的皇帝啊。
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气度,有隐忍的本事,也有足够的铁腕,帝王之术用的炉火纯青,虽说对武媚的感情总是被人误解为有恋母的情结在里面,但是看现在李治这条几欲飞天的青龙,恋母的说法好像并不准确。
虽然自己的话有拍马屁的嫌疑,但是说的挺隐晦,你看连孙正权都没有听出来。可是李治并没有被马屁拍晕,依然无比的清醒。
“这左右言他的本事也是令师教的?不知这是何种学问?”李治问的一针见血,苏小义哀嚎一声几欲昏倒,以后谁再说李治没有帝王之相谁就是自己的敌人,这是没有帝王之相的人?
“回陛下,此乃家师闲暇之余教与下官的处世法则,名曰厚黑学。”苏小义读过的最让他震撼的一本书就是李宗吾的厚黑学,那句“脸皮厚而无形,心黑而无色”让他惊为天人,深以为然。
李治不过虽口一问,没想到居然真的是门学问。
厚黑学,如此奇怪的名字,定然不是什么好学问。
“何为厚黑学?”
“此学问家师也是初窥门径,与小臣谈论甚少。家师言,所谓厚黑,其初也,薄如纸焉,白如乳焉。日进不已,由分而寸而尺而寻丈,乃垒若城垣然。由乳色而灰色而青蓝色,乃黯若石炭然。夫此犹其粗焉者耳;善厚者必坚,攻之不破;善黑者有光,悦之者众。然犹有迹象也:神而明之者,厚而无形,黑而无色,至厚至黑,而常若不厚不黑,此诚诣之至精也。小臣愚钝,以为厚黑学就是脸皮够厚,心够黑,乃生存之道。”
感觉自己的脑袋被狠狠的拍了一巴掌,抬头看到李治皮的直哆嗦:“令师学问精绝艳艳,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如此不堪!脸皮厚,心黑?这也能是学问?身处宝山而不自知,多少人苦学不得的学问被你弃之如敝屐,却学了这厚颜无耻的本事,朕今日替令师好好管教一下你。你说,你师父的本事你到底学了多少?”可能是被苏小义说的脸皮厚心黑给气到了,李治指向苏小义的手指都可是哆嗦。
“万不及一。”
又一巴掌狠狠的打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