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接了,龙恩谢了,宫里的内侍走了,慈恩寺的两扇大门静静的躺在院子里,警告着众人,如若抗旨,这就是下场。
主持病倒在床,温热的麻布贴在额头并不能让他感受到一丝舒爽,浓重的呼吸在告诉旁边的小和尚,主持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一定要小心伺候,不然今晚又会没有饭吃。
黝黑的玄甲还在眼前晃悠,内侍尖锐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老主持喟然长叹,玄奘啊玄奘,你可害苦了我了。
伟大英明的太宗皇帝在太极宫悠然而笑,看看玄奘你这块顽固的石头到底有坚硬。
有一种道理我不说,但是你需明白,这天下是朕的天下,这百姓也是朕的百姓,连你心中的佛祖,也必须是朕手里的佛祖。人也好神也好,哪怕是满天诸佛,也要牢牢的掌握在朕的手里。大唐不允许有超越朕的权力之物,朕即是神,朕即是佛。
再次来到长安的玄奘被一道恩旨砸的晕头转向,头破血流,手握皇帝陛下的敕书而不自知,昏昏然似在云端,到处都是陌生的面孔,到处都是冷冷的眼神,连宫门之外的一只野狗,似乎也在嘲笑一般的看着自己,发出一阵胜利者的吠叫。
身后两个玄甲之士紧紧跟着,自出宫门就形影不离。有了犯罪前科的玄奘此时要想再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走根本不可能,长安城的各个城门口早已接到旨意,玄奘许进不许出。为了防止出意外,连画像都画好了,人手一份,只要是僧侣就会严加盘问,连有脱发之症的家伙都不放过。
他被困在长安了。
忤逆了皇帝四次,天呐,想想都可怕。那可是大唐的皇帝,伟大的天可汗,四海臣服,五夷来朝。贵如长孙无忌者尚不敢稍有违背。自己一个身无长物的和尚,居然不断的抗旨又抗旨,真是嫌自己的命长了。
身后的爱徒冻的瑟瑟发抖,有些无助的看着自己一脸愁苦的师父,他不明白为什么像自己师父这样有高深佛法的法师,会如此的落魄。
明明满长安的人都听过他的名字,都知道他西入天竺的伟大事迹,各地的寺院都日夜期盼,想让他讲解佛法,以求香火绵延。
大唐的皇帝对自己的师父敬重有加,连续三次召见,这是多大的恩典,满大唐的高僧没有一个能和自己的师父比肩。
可是为何师父面露愁容?身后紧紧跟随的玄甲之士又为何而来?慈恩寺又是何地?这次来长安他们是不准备回去了吗?
年轻的辩机摸着光秃秃的脑袋,茫然不解。
腹中空空,因为起的很早,天还没亮就跟着自己的师父进宫,到现在连一口东西都没吃。在心里已经默念了两遍《心经》,可是依然饿的有些头昏,再强大的念力也抵不过一顿饱饭啊。
玄奘头也不回,不顾辩机已经抗议的肚子,只顾按着自己脑子里的印象往前走。慈恩寺他去过两次,可是长安城太大,自宫里出来他就顺着朱雀大街一直南行,已经过了安仁坊的荐福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街上行人匆匆,纵使玄奘仪表堂堂,脸似莲花,也不能让他们停下匆忙的脚步。百姓是健忘的,生存的压力让他们顾不上迎面走过来的是普通的和尚还是佛法无边的高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