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俭查验比对了半天也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陛下的旨意上清楚的写着五百贯,而户部小吏携带的回凭上也写的明白,就是两百贯。
谁也没有错,那就是户部尚书高季辅的问题了,以这个老头的做派,把陛下的旨意降低一个层次好像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这区区五百贯,高季辅也能看在眼里,还生生的砍去了大半,也太可笑了一点。
事情传到李治耳中让他苦笑不得,果然是他的好尚书,三百贯也能节省下来。只是既然自己的天恩是五百贯,圣旨都发到慈恩寺了,到头了五百贯变成了两百贯,这不是让自己言而无信嘛。
九五至尊,君无戏言,说出去的话就不能收回,对的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英明的皇帝不会错,错的只是下面的臣子体会不到朕的苦心,办事不利。
况且这次高季辅确实过分了,不过五百贯铜钱,听说慈恩寺的老主持拦着户部的人不让出门,以死相逼,如果不是年老体衰,估计会拿着绳子。
让王福满如告诉高季辅,赶紧把余下的三百贯拉到慈恩寺,这点小事不要来烦朕。
户部再次拉来了一车铜钱,比刚才多了一半,慈恩寺上下全部出门搬运,十贯钱就是六十斤重,三百贯铜钱,足足一千八百斤。
钱一搬进慈恩寺前来送钱的小吏就扬长而去,一刻不敢多待。那个看主持可不是善茬,要是在拉着人死活不让回,户部的脸就丢尽了。
老主持豪情万丈,仿佛年轻了二十岁,抱着几串铜钱这里看看哪里瞧瞧,舍不得松手。看怀里抱着的起码四五贯,几十斤重,也亏的老主持力气不减当年,否则恐怕早就把胳膊坠断了。
已经许多年没有表情变化的玄奘此刻泪流满面。
被囚长安他坦然接受,高徒被诛他失落茫然,但不管如何,他都尽量让自己保持僧人的起码尊严。在强大的皇权面前,任何软弱都无济于事。
可是今日看着老泪纵横的主持,握着一文铜钱不撒手的小僧,玄奘突然觉得自己并是一无是处,起码能让身边的几个人开心一点。至于佛塔,五百贯差不多能建五层,小一点就小一点吧,总比没有的好。
这是一个好的征兆,相比于太宗皇帝的漠视,新君起码又开始注意慈恩寺、又开始注意他玄奘,不管结果好坏,起码总比被遗忘的好。
弘扬佛法,任重道远,远非一人之功而成,也非数年可期。自自己西行天竺开始,到今日已经二十余载,他不再年轻,脸上开始有皱纹,眼睛开始模糊,手也开始颤抖,以前可以译八个时辰的经书,而现在只能堪堪译四个时辰就支撑不住。
本以为自己的经书可能一辈子都出不了慈恩寺,也不会有人知晓。连最让他引以为傲的徒弟都被杀了,还能指望谁来传播自己的佛理呢?
禅房的经书在也放不下,到底是自己多年的心血,如果被一场不期而至的大火焚毁,他觉得自己接受不了那样的打击。
到底还是没忍住自己的手,拿出纸笔,给新君写了一道奏折。他不知道自己主动凑过去到底会是何种结果,但总比现在要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