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还是在海阁老身上,”沈泽川手指贴着茶盏取温,“孔湫当年科考的卷子是海良宜看的,算是海良宜提拔起来的半个学生,平素对海良宜最是尊敬。”
“海良宜就想把他往内阁里送,他案子都办得漂亮,岁数也正好,出身赤郡寒门,哪儿都合了海良宜的眼。”奚鸿轩说,“真他妈的倒霉!我们办个萧二,他们个个暗地里偷着乐,等着看萧二吃哑巴亏,现在出了事儿,就想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么着吧,”沈泽川说,“明早御前呈词,傅大人就不要提采薇宫了,只说禁军还没弄干净。袁柳是不是还没认罪?这就是机会,只要袁柳还在,他萧二就是收过贿赂,撇不清嫌疑。”
傅林叶搓着腿,说:“可是我不提,孔湫也要提!这瞒不住啊。”
“亡羊补牢,”沈泽川一点点推开扇子,再合起来,说,“大人先前在御前陈词,是正气凛然,为的是‘江山社稷’。如今要是因为一个还未查证的供词就改了口,只怕皇上也要质疑你的忠心,不如就咬紧萧二,反倒是个‘刚正不阿’的样子。”
“没错!”奚鸿轩说,“此时不能乱。你既然已经出了面,此刻想再抽身反倒不美,就这么做下去,别的方面,我自有办法。马上天亮,你不可久留,先回去沐浴更衣,御前看着风向随机应变就是了。”
傅林叶来得匆匆,茶水也没喝一口,便又匆匆走了。他前脚一走,奚鸿轩后脚就跟着啐了一下。
“若不是他急功近利,当日一声不响地把萧二泉城丝的事情报上去,海良宜还未必会察觉!”奚鸿轩生了厌烦,说,“小门小户出来的东西,最是眼皮子浅!为着那点功名,招呼也敢不打,结果怎么样?白费了延清留下的棋!此次之后,萧二定会对账簿严防死守,以后再想从账簿下手就难了。”
“功名利禄富贵病,”沈泽川说,“眼下得稳住他。八大营的事情如何了?”
“韩丞的弟弟接了职位,”奚鸿轩说,“萧二把八大营布设成了壁垒森严的关系网,轻易动不了。那么短的日子,他竟能把要职都牢牢把握在手中,拆也不好拆了。”
“即便如此,他选拔任用的军士里也有八大家的子弟。”沈泽川笑说,“机会还是有的。”
沈泽川出来上了马车,见里边放着把古琴。
乔天涯掀帘,顶着个易容的大汉脸说:“那琴是我的,主子可别给扔了,费了好些劲才骗出来的。”
“看着贵重,”沈泽川没碰,“你哪来的银子?”
乔天涯嬉笑着:“姑娘们打赏的。”
但这琴显然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乔天涯不想讲,多半是跟他家里有干系,沈泽川便没有追问。
马车照常送沈泽川回屋收拾,他换了袍子再入宫。
***
李建恒散了朝,在明理堂叫各位大臣都坐,自个儿把那供词看了,半晌不吭声。
海良宜身体才好,李建恒让人给他端了碗热羊奶。他饮了几口,堂内谁都没开口。
李建恒说:“怎么又挨着采薇宫了?袁柳还没查明白呢。”
孔湫答道:“事关后宫,得由皇上裁决。”
李建恒立刻急了,说:“裁决什么?她就是去了采薇宫也不能……跟慕嫔有干系,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海良宜稳声说:“自然是假的。”
“对,假的!”李建恒有了海良宜做倚仗,声音也洪亮了,“内宦最鬼了,为着活命,什么话编不出来?以为挨着慕嫔就能活命,朕偏要砍了他乱动脑筋的头!”
“话虽如此,”一直不曾在此案上开过口的萧既明抬眸,“但关系天子安危,有些事情糊弄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