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空气因暴雨而显得潮湿阴凉。
瓦儿跪在陵前,额头隐隐痛,不停请求守陵侍卫放她进去,但朝制有定,除国妃娘娘,王陵不许任何女子涉入。侍卫均乃先王亲选,忠心不二,见她虚弱憔悴,心意坚决,但谁都无法违背朝制,于是面无表情地犹如天神般守立陵外。
一身水红色贡绢轻罗宫装,步子轻盈,浦月容带着丫头零儿款款而来。她依旧光华明艳,表情却有些盛气凌人,距王陵门口丈余处停下,目光定定锁在瓦儿身上,嘴角露出轻嘲一撇。
零儿会意主子的意思,嗪着冷笑上前,故作劝说:“郡主大人何苦跪在这里?要知道王陵可是连我家娘娘也不能进入,郡主不会以为跪一跪就能破坏朝制了吧?”
瓦儿猛然回头,正见浦月容高抬着下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二人对视,目光如冰火交接,瞬间碰出火花。
零儿转身扶着浦月容,一步步走近。瓦儿微微眯起眼眸,想起离宫被追杀的日子,若非亲眼见这主仆二人的姿态,她仍不愿相信那杀手是浦月容所指使。但,眼下不是计较仇恨的时候,她只挂忧陵中的冀哥哥,只想进去见到他。于是,瓦儿调回头,目光重新落在王陵紧闭的大门上。
她没有起身的意思,直直地盯着前方,眼中容不下他人,仿佛这样跪着盯着那门就会为她打开一样。
浦月容咬了一下唇瓣,站在瓦儿旁边“你就算跪死了也没用。本宫和然妃想了很多办法,都无法踏入一步。”
瓦儿黑睫垂下,疼痛自额头向太阳穴扩散,低低道:“他在里面受苦,我虽不能见他,至少可以陪着他。”她知道的,守陵侍卫不可能违背朝制,但是这样陪着他,她心里安心些,她希望可以第一时间见到太医,第一时间打听到冀哥哥的状况。
浦月容皱起两道秀眉“说得倒情深意重,大王被病痛折磨,你却出宫游玩,现在这样又做给谁看呢?”
瓦儿不得不抬头,愤怒瞪她“游玩?浦月容,我出宫的情况你倒了如指掌,当我不知道你暗地里的阴谋么?”
浦月容脸色微变,不相信自己的计划已被对方知情。
一旁零儿替主子开口:“郡主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家娘娘冤枉你了么?这段时间,宫中事情娘娘出了多少力,你知道吗?”
瓦儿眉头一低,索性抚抚膝站起来,忍住眩晕将脸面向零儿“我与月容说话,你个丫头有何资格多嘴?月容,你对我做过什么,你心中有数。”
从未见瓦儿如此疾言厉色过,零儿顿时语塞。
浦月容将零儿拉到身后,冷笑道:“哼!本宫做过什么?到底是谁做了亏心事。再说了,红瓦儿,你还当自己是太妃时期的高贵郡主啊?你与翟王爷之间不清不白,又有何脸面纠缠大王?现在的你,根本没资格也不配跟大王说爱!”
她一口气讲了很多,瓦儿听完僵直了脊背,双唇在清冷空气中苍白透明,黑色的眼珠子一眨不眨注视浦月容,轻轻反问:“月容,你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吗?无怨无悔、不离不弃,互相信任的爱我看你根本不知道!”
“无怨无悔、不离不弃,互相信任”浦月容突然挑眉冷喝,刀锋般的眼神带过去“你以为就你懂?你的幸运不过是自小能寄在沁梅园,有机会与大王多接触而已,大王若多跟我相处,都了解我,他最爱的的人就会是我。可惜,你根本背叛了大王的信任!红瓦儿,别执迷不悟,他是我的夫君,一辈子都是,我现在不允许你这样的女人再缠着他!”
瓦儿狠狠吸了口气,提醒自己不能被打倒。曾经有过伤痛、错误,不能成为冀哥哥的妃子是她毕生遗憾,不能为冀哥哥保留清白,是她一生最痛。但是爱冀哥哥的心日月可昭,她问心无愧。她没必要跟别人解释,没必要受别人的侮辱。
“浦月容,不必贬低我!如果你也爱冀哥哥,这个时候该虔诚为他祈祷,祈祷他早日脱离咒痛折磨,快快康复。这个王朝需要他,我们大家都需要他”瓦儿紧攥的拳头止不住颤抖,她努力挺直腰背面朝王陵,担忧愈甚。
天际,斜晖脉脉,已近黄昏。暮色之下,王陵渐渐笼罩在一片橙灰的余晖之中,庄严的王陵背倚高山,俯视着这片山楚静地。
灰色的石门在灰暗天空下分外沉重冰冷,门外两名侍卫对她们的谈话充耳未闻,保持面无表情的肃立。
浦月容疑惑地瞪着她,指甲暗暗嵌入掌心,不得不承认此刻的瓦儿与从前大不一样。她不动声色地抿唇,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瓦儿说得对,我们都需要大王。”夏安然踏过青石台阶,疾步赶到。
浦月容微微回眸,笑意不达眼底,道:“你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