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心中其实一直有一个疑惑未解。那便是,陆家为何让陆展来居巢县上任县令,难道陆家不知道这当中的危险?陆展在陆家可不算是旁系,他只是二房的公子,算是陆家核心子弟。陆家难道不担心陆展的生死么?而且陆展本人也似乎豪不在乎这件事一般。是他不知道,还是胸有成竹?
明日就要过江了,就要抵达居巢县了,李徽决定将这件事问个清楚。
于是当晚,李徽叫了酒菜去陆展房中请他喝酒,同时探听他的口气。
几杯酒下肚后,李徽问道:“县尊,过几日便到居巢县了,在下心里现在颇有些不踏实。听说,居巢县当地治安混乱,流民南下聚集于居巢县。咱们此去,该如何应付这局面?未知陆府君可曾同县尊提点过此事?”
陆展呵呵笑了起来,看着李徽道:“你怕啦?我就知道你肯定怕的要命。你们顾家人一个个怕的要死,顾云那日跟我说,他可不来送死。还劝我也不要来上任。把个居巢县说成是龙潭虎穴之地了。真是可笑之极。”
李徽皱眉道:“首先,我不是顾家人。其次,居巢县的情形显然很糟糕,未必是流言。桓大司马兵败之后,北地流民往南逃下来,聚集了不少于此。若不是当真局面混乱,朝廷为何要重置居巢县?还不是为了安抚流民,稳住局面么?不可掉以轻心啊。”
陆展喝了口酒笑道:“你若怕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可是来做一番大事的。此次是我主动请求来居巢县当县令的,我家阿翁不肯,我可是磨了他一天一夜,他才点头的。这里的局面肯定混乱,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倘若一片太平,又怎显得我的手段?我陆展就是要来这凶险混乱之地来一展身手的。这才显出本事来。明白么?”
李徽哑然无语,原来陆展并非不知道局面凶险混乱,但他却是正冲着这局面来的,要展现他的非常手段。他是来刷履历的。
确实,如果能够在居巢县做出些政绩来,可比去其他太平之地所获得的褒奖和声望要高的多。这似乎是一条捷径。
这么看来,陆展应该是已经想好了对策的。
于是李徽问道:“但不知县尊打算用何种手段解决县域流民聚集的混乱局面?在下也好心中有数,以便更好的协助你行事。”
陆展道:“手段?简单的很。朝廷是担心流民过境偷渡到江南而已,咱们要做的,便是将所有流民百姓全部收拢起来,不许他们乱走。集中管束住流民,岂不是迎刃而解?这有什么难的么?”
李徽皱眉道:“县尊,将他们收拢在一起集中管理倒是可以,如何安置呢?流民可是要吃饭的。这些流民肯定缺衣少穿,寒冬腊月,要管束住他们,起码要能保证他们吃饱穿暖,否则岂不是要生乱?”
陆展嗤笑道:“你糊涂么?从县内百姓手中征粮啊。居巢县废置多年,又在江北。这里的百姓多年不交纳钱粮税,怕不是富的流油。重置县治之后,他们难道不需要纳粮的么?况且,流民自己不带粮食的么?还管他们吃饱穿暖?哪有这个道理?随便赈济一下便罢了,谁逼着他们南下了?要是觉得我大晋待他们不好,可以回北边去啊。他们是燕国人不是么?干什么往南跑?大司马兵败跟这些人有什么干系?谁要是敢闹事,那可不客气。你没读过书么?乱局用重典,到了之后我便颁布号令,谁要敢捣乱,杀无赦。我看他们谁敢闹事?跟他们有什么好客气的。”
李徽瞠目结舌,楞在当场。他算是明白了,陆展根本没有什么规划。他完全是凭着想象和一厢情愿的想法。他也根本不没有具体的措施去应对。按照他所说的,流民不闹事也会被激的闹事了。
见李徽发愣,陆展得意道:“如何?是不是觉得我高明之极?是了,我差点忘了。居巢县境内有一座大湖,据说比咱们吴郡的太湖小不了多少。湖中盛产鱼虾螺鳖,都是美味啊。这帮人没饭吃的话,难道不能去湖中打渔吃鱼吃虾么?多么好的事?鱼虾鲜美,可比稻米好多了。”
李徽脑子里嗡然,冒出五个字:何不食肉糜。这陆展看来是个没有常识的白痴,压根不明白如何去做。连百姓吃鱼虾这样的话也说出来了。
这下可麻烦了,摊上了这厮当县令,今后的事情怕是变得更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