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这祁司卿也确实是个极为挺拔俊美的男子,只是同为男子,他们很少会去在乎另一个男子的长相,更何况笼罩在祁桓头上的阴影烙印着“鉴妖司”三个摄人心魄的大字——谁会去在乎阎罗王长得好不好看?
姜洄到底不是普通人,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祁司卿,她居然说“心悦已久”?
呵,到底是个草包王姬,如此肤浅,只会以貌取人——众人惊骇之余不屑暗嘲。
祁桓微微侧过身,审视的目光落在姜洄艳光动人的芙蓉面上。
那目光像是淬着火,又像沁了冰,让人汗流浃背又心底发凉。听说祁司卿刑审犯人时便是用这样的目光打量对方,往往有人连这目光都没顶住,还没动刑就招了。
帝烨看了看志在必得的高襄王姬,又看了看一脸冷漠的心腹重臣,颇有些无奈,干咳了一声说道:“此事干系重大,须得问问祁司卿的意思……”
帝烨虽然十分宠爱纵容高襄王姬,但祁桓身负神通,已非凡人,即便他身为帝王,也是要给神通异士一些面子的。姜洄行事跋扈,待人不慈,他也是知道的,旁人或许能忍,但祁桓未必愿意。二人若结为夫妻,互不退让,恐有死伤……
他已想好了拒绝姜洄的请求,再另外给她一些安抚,然而未等他开口,便听到大殿上响起一声低沉而清晰的回答。
“臣——求之不得。”
于是又是另一片抽气声。
呵,万万没想到,堂堂鉴妖司卿,也是如此肤浅,只会以貌取人!
太宰蔡雍向来平静的面容也起了一丝波澜,似对祁桓的回答有些意外,但那波澜转瞬即逝,让人来不及捉摸。
就在众人失神之际,帝烨已然拍板赐婚,令贞人择了吉日,让二人早日完婚。
众人私下议论纷纷。
“高襄王姬虽然骄纵跋扈,但到底是个凡胎肉体,恐怕不是祁司卿的对手。”
“祁司卿虽身负神通,位列六卿之首,但也只是奴隶出身,贵贱有别,他怎敢对高襄王姬不敬?”
“呵呵,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两人结合必为怨偶,不管哪个死哪个伤,总归是件好事。”
“诸位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难道不怕那二人……狼狈为奸?”
“狼狈为奸,恶有恶报……”烛火摇曳,映亮了倾城容色,丰润的朱唇勾起一抹戏谑的微笑,姜洄玩味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祁桓,徐徐说道,“鉴妖司耳目通天,想必祁司卿也知道,外界如何评价我们之间的婚事,却不知司卿本人又是如何做想?”
对于这场婚事,没有人看好,但有的是人不怀好意看热闹,可惜直到婚礼结束,一切都顺利得让人失望,宾客们兴兴而来,悻悻而归。
此刻星月同天,本该是洞房花烛旖旎之时,一对新人却各立一方。女方不见娇羞之色,男方亦不见欣喜之意,那日求婚之时的“心悦已久”“求之不得”,似乎只是一句空话。
姜洄依旧不改其平日里的张扬高傲,她噙着意味不明的笑直视祁桓,浓密柔顺的长发盘成新妇发髻,经宫廷巧匠精心打造的珠玉珍宝点缀其间,流苏垂于耳畔,行动处流光溢彩。然而再华贵的珠宝也无法夺其殊色,珠光不及她双眸璀璨,双唇似染上朝露的花瓣,大红的喜服将她衬托得更加娇艳,只是微微一笑,便让满室生辉。
高襄王姬姜洄,美名与恶名响彻玉京。高襄王在时,便有贵族子弟踏破门槛想娶她为妻,哪怕她素有草包之名,不学无术,目无礼法。但顶着那样一张脸,不守礼法又怎么了,目不识丁又怎么了!美人自然是要有些特权的。恃美行凶,仗势欺人,世人对她又爱又怕。
祁桓没有回避姜洄的审视,漆黑的双瞳映出姜洄娇艳无双的面容。姜洄审视他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是在审视对方。
“既是王姬所求之事,臣下不敢有违,至于他人如何猜想,有何说道,臣以为王姬不会在意。”
祁桓声线较之常人似乎略沉了三分,清冷低哑,却又吐字清晰,竟让姜洄莫名品出了一丝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