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勒古高高举起的手臂骤然凝固,仿佛一个被悬吊而起的木偶傀儡,瞪大着惊恐的双眼,僵硬地滞留在了空中。
“铛”!
忽勒古手中,那一柄乌金长刀,沉重地坠落在泥土之中。
刹那间,仿佛在邙谷中骤然响起一阵狂风,从谷外掠入,吹得山林树木哗哗作响。
戚玉霜右手猛地抬起:
“点火!”
镇北军的弓箭手早已经在崖边排列,听到戚玉霜的号令,手中的箭羽尾端,齐齐点燃了起来。
“放箭!”
两排燃烧着烈火的箭雨,从高耸的崖顶之下,铺天盖地地倾泻而下!
谷底的犬戎骑兵绝望地奔逃、哀嚎着,但邙谷出入的两端谷口被巨石封得严严实实,根本没有逃生的可能。两侧悬崖峭壁几乎呈现直立之势,壁立千仞,单单凭借人与马,如果没有工具,绝无可能攀援而上。
倾泻而下的箭雨射在犬戎的人马身上,或是落在树木上、草丛中,纷飞的火焰一旦落下,借着邙谷中的风势,瞬间就随风扬了起来!
熊熊燃烧的烈火,直冲云霄!
伴随着人与马的哀嚎,嘈杂的惨呼与火焰爆开的噼啪声,整个邙谷陷入了一片通红的火海。烈火照得整片天空亮如白昼,几乎将半边天烧成了一片浓郁的血红之色。
戚玉霜高高地站在崖顶之上,面色极端地平静,目光深沉如水,只有微微颤动的手指,才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杨陵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戚玉霜忽然轻声道:“用火者,终死于烈火。”
“用火攻者,必折寿于天地。”
这番话,似乎是在宣判忽勒古的结局。但卢辞听到这两句话,瞳孔却轻微一缩,顾不得身旁将士众多,猛然跨近一步,攥住了戚玉霜的手腕:“大将军!”
这个称呼,似乎仍旧令他有些陌生,但他只是停顿了一下,就立刻接着急促地说道:“风云水火,无不为兵,何来折寿一说?况且犬戎杀我十万大军于邙谷在先,如今以血还血,何错之有?”
也许其他人不明白,但卢辞心中清楚,戚玉霜这番感叹,不仅是对忽勒古的宣判,更是对她自身定此毒计的慨叹!
用兵之人心中最为清楚,水火之攻,最伤阴德,折损阳寿。因为一旦用水攻、火攻,就没有受降的余地,杀敌残忍,无人生还。对为帅定计之人来说,是广造杀孽,极有心理负担的事情!
他担心戚玉霜为此产生心理负担,日后被困在这场战争的阴影中!
戚玉霜缓缓抬起头,看着卢辞的眼睛,卢辞一反平日的冷漠,双眼中满是关切的情绪。
戚玉霜明白他想说什么,她笑着叹了一口气,拉开卢辞紧攥着的手指,微微摇了摇头,嘴角勾出一个释然的弧度,笑道:“若有天谴,不过是我一身承担而已!”
卢辞一怔。
戚玉霜看向熊熊燃烧的烈火,唇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大。
戚老将军虽然沙场征战多年,却一向有“儒将”之称。因为他秉性仁善,用兵有度,善待俘虏,即使在犬戎之中,也有不错的声名。
戚玉霜刚开蒙之时,读兵书,习兵法,就常常与戚老将军意见相左。她有一次高谈阔论道:“水火之谋,最为简便可行,可以不费我一兵一卒,杀敌过万。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