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辞这人虽然平时不说,但他的性格,戚玉霜还是略知一二的。若是要他自己寻觅良偶,他的标准恐怕得高到天上去。就卢老夫人给他定的妻室,能符合他的心意?那才怪了。就这还不够,还额外置办了三房妾室,这简直是在卢辞的逆鳞上来回横跳啊!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卢文藻若是愿意,那才是有鬼了。”
周显道:“不错,卢辞自然是不同意的。但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命难违,卢辞只能闭门绝食,以此抗婚。因此,卢府这几日闹作一团,着实混乱。”
戚玉霜听完,心中哭笑不得:绝食抗婚?真有卢辞的。大孝子就是大孝子,就连这么荒唐的事,都只是自残抗议。要是她被她爹这么安排,早打出家门了。
周显眼梢微微挑起一个柔和的弧度,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的神色,说道:“这婚事,恐怕最终是成不了的。”
戚玉霜道:“自然成不了,卢辞那个狗脾气,倔起来连我的话都敢不听。”
她摸着下颌思索了一下,突然道:“你说,我要不要出手救救他,省得他在家里被莺莺燕燕们纠缠死?”
周显目光猛然一紧,唇角微微下沉,语气却仿佛毫无异常般,继续平和地说道:“如何救他?”
戚玉霜哈哈大笑:“自然是连夜把京中待嫁的女儿家名单给他送过去一份,让他赶紧选个称心如意的,我作为上官,替他登门求亲,若是两厢情愿,正好推却正好了却一桩大事,岂不美哉?”
周显微不可查地缓缓吐出一口气,无奈地摇头笑道:“你真是……”
戚玉霜乐不可支:“说实话,三房妾室,卢老夫人可真敢想。这是准备让卢文藻在回京这几天里一刻也不能休息吧?”
她在北疆军中混惯了,虽然将士们顾忌着大将军是女子,在她面前时大多不敢口出荤话,但戚玉霜自己却没什么忌讳,有时口无遮拦,略带一二分颜色的话张口就来。此刻因为笑得肚痛,更是忘了自己是在周显面前,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周显听到这句话,一瞬间就明白了她话里隐藏的意思。他额角骤然跳了跳,玉白的面颊顿时泛起一抹绯红,微微蹙起眉头,咬着牙轻声道:“你……”
戚玉霜顿知自己失言了。
周显这在礼仪丛中养大的圣贤君子,恐怕从小不近半点市井之言,陡然听到她这话,必然心中恼了。
她有些尴尬,仿佛是不小心在未通人事的妹妹面前说了荤话一样,瞬间感觉有些讪讪,一时间不知道补救些什么好。
周显可是她义弟,她怎么能在个孩子面前说这种成人的话题,真是真是……
周显看着戚玉霜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脸上的红晕却反而渐渐消退了。他乌黑的瞳孔水润清亮地凝视着她,突然轻轻地笑了一声。
戚玉霜见他笑,知道他没有介意,这才放下心,想到刚才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尴尬场面。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沉闷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戚玉霜与周显双目对视,都没有收住,嘴角浮现出忍俊不禁的笑容。
周显微微靠近戚玉霜,他清润的嗓音,在这一刻带着一丝低醇的笑意,轻轻地响在戚玉霜的耳边:
“玉霜,我不是个孩子了。”
他音质如同玉石交撞,泛起让人心中酥麻的淡淡磁性,语调缓慢,尾音上扬,如同一根蓬松的鸟羽,轻轻在戚玉霜的心上挠了挠。
戚玉霜忽然无端地感觉脸颊有些发热起来。
不知是雪狐金呢的大氅太过暖和,还是策马行路,身上泛起暖意。戚玉霜突然觉得,周显这小东西,好像靠得也太近了。
他如今已经长成青年人宽肩窄腰的身形,兼之两人都坐在马上,周显靠过来的时候,身形为她挡住了旷野上吹来的寒风,仿佛形成了半面围山,带着一点隐隐的压迫感,将她笼罩在其中。周显身上的凤尾竹气息也浮动恍惚地萦绕着,清冽幽静,忽远忽近,让人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