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勒古……难道真的是不可战胜的、草原上的死神吗?
天奉帝双眼中恐惧之色越来越浓,他万分后悔,自己为什么真的听信了汪合的劝谏,为了显示自己的英明神武,彰显大孟的不可侵犯,就真的御驾亲征到北疆前线?
他的手指颤抖着,目光缓缓扫过身边大小战将,每一个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慌乱。
多年的和平,让他们早已忘却了当年面对犬戎束手无策的深深恐惧!
这一刻,天奉帝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镇定的的面容。那是早已过世的戚定远,戚家最后一代世子,人人尊敬的戚老将军!
原来北疆常年累月面对的,竟是这样的敌人。枕戈待旦,防备的是这样令人胆寒的对手。
天奉帝在这此时,终于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头脑一片清明。他颤抖着想要说什么,却发现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更何况眼前还站着父死殉国的卢辞,天奉帝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城下,忽勒古将卢辞的羽箭随手掷到地上,发出沉闷的笑声。犬戎大军山呼海啸般笑骂起来,虽然城上的文臣们听不懂犬戎语,但驻守北疆的将士们大多都学过粗浅的犬戎话,听到他们的叫骂后不由得脸色发青。
犬戎士兵在骂他们是孬种、废物、亡国奴,让他们早日把城池交出来,不要负隅顽抗。
愤怒在每一个将士的心里升腾着,此时,忽勒古突然开了口:
“大孟的皇帝。”
他的声音低沉,却极具穿透力,虽然带着犬戎人的怪异的腔调,却奇异地能让人听懂。
他嘶哑地大笑了两声:“看来戚定远死后,戚家军解散,你们大孟,是再也没有人了!”
“你们大孟的长城已经被自己拆毁,那么,就等着我们长驱直入,统治天下吧!”
众人的面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这些年来,谁敢在皇帝面前提起“戚定远”、“戚家军”这几个字?
七年前,戚定远老将军在邙谷设下埋伏,计划以十万大军伏杀犬戎单于。然而人人都知道,后来的结果极为惨烈——戚定远贪功自傲,命令卢隐老将军提前引兵进入谷中,两侧却无人接应,卢老将军身陷重围,乱箭穿心而死。犬戎在此反向设伏,围杀了大孟十万大军,高贵妃嫡亲的侄子高庆也丧命邙谷。
消息传来,朝野震动。高贵妃哭死过去,天奉帝龙颜大怒。卢辞之母卢老夫人手托卢隐将军灵位,状告戚定远。天奉帝下旨夺去戚定远兵权、官位,连带其女戚玉霜一起囚禁狱中,听候大理寺审理。戚定远畏罪,在狱中自尽。天奉帝在众臣劝说下网开一面,赦免戚家家眷,革去爵位,贬为庶民。
从此,“戚家”成为了不能提起的话题。汪合掌权后,趋炎附势之徒,更是蜂拥转去巴结汪家。曾经显赫一时、号称满门忠烈的戚家,也逐渐烟消云散,消失在京城百姓的记忆里。
如今竟被对面的敌方大将提起,有人偷眼去看卢辞的表情。
当年卢隐将军殉国时,卢辞不过十几岁,直接目睹了卢老将军身死的过程。他对戚家的仇恨与其他人可是不能同日而语。
果然,卢辞听到忽勒古这一声轻蔑的嘲讽,面色愈发苍冷,眼中却逐渐浮现出一层血色。
他刷的一撩银白色罩甲披风,转身下城。
“陛下,待我出城,去会一会这口出狂言的犬戎蛮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