舂阳郡守朱识的被抓,仿佛是一条导火索,骤然引爆了整个冀州三郡官场的地震。
太子殿下率亲卫随从,以另外两郡措手不及的速度,亲身乘船沿黄河顺流而下,检视大堤的修缮情况。
武成、平溪两郡自从之前接到舂阳郡守朱识的消息之后,以为太子此行志不在此,不过是初来乍到,贴补功绩而来,也早早地放松了警惕。如此一来,在猝不及防之下,全部被周显抓了个正着。
大堤裂隙,都是砂石土砾、稻草麦秸一流进行的修筑与回填。太子亲卫按照惯常的验水之法,以铁锥穿孔,无一例外,水直接灌入堤防之中,千里的黄河大堤,竟然在这几年的修整之下依旧不堪一击!
太子亲卫随后抄检三人家产,竟从这三郡郡守的府中,查抄出金银数十万。
消息传回,朝野震惊。
这几人上任不过一两年,竟然敛财过了十万之数!这些钱财是从何而来,必然是从整修大堤的朝政拨款中得来。
黄河近几年不曾发过洪水,大堤的防治整修暂时没有派上用场。但是只要黄河一旦泛滥,千里之堤必然崩溃,黄河两岸数万百姓都将惨遭祸殃!
天奉帝气得肝胆俱裂,看到太子上奏的奏折与详细数目之时,直接将一摞奏章重重掀翻在地上。
“查!给我仔细地查!”
天奉帝圣旨传下,整个冀州官场上的官员,此时想要明哲保身,也难于上青天了。冀州刺史彭诚监察不利,尸位素餐,被太子当廷拿下,准备押解入京,交由大理寺审查。
坐着囚车离开冀州前,冀州刺史彭诚梗着脖子,沿路高呼:“臣冤枉啊!”
周显微微抬起手,命囚车车马暂时止住。
这位太子殿下,经过几个月的风霜洗礼,脸上白皙青涩的气息似乎洗去了三分,从骨子里开始透出一种属于上位者杀伐决断的威严:
“彭大人,冤在何处?”
周显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低沉。
彭诚猛地回头,大声呼喊道:“臣确有失察之责,但真的没有与他们沆瀣一气啊!殿下!请殿下明察!”
“是吗?”
周显微微偏过头,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他轻轻一拉马缰绳,身下的马向前迈出,一步步走到了囚车之旁。
周显的笑容极浅,俯下身,看着囚车中形容狼狈的冀州刺史彭诚,道:“朝廷所发官银,恐怕远不止三郡郡守府中查抄之数吧?”
“余下的那些,又去了谁的手里呢?”
彭诚的瞳孔陡然缩紧,像是被戳破了什么心底深层的秘密一般,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周显看着彭诚剧烈变化的表情,勾起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缓缓起身:
“当然,孤知道,彭大人并不畏惧。因为从你的家中,并未搜检出任何的官银。”
“那么这些银两,转经彭大人之手,又去了哪里呢?”
“彭大人,进了大理寺之后,这个问题,可要好好地想一想,该如何回答。”
说罢,周显没有再看彭诚惊愕恐惧的表情,掉转马头,只留给彭诚一个背影。
在他身后,彭诚瞪大着眼睛,目光一片空洞,身体也像是僵住了一般,瘫软地坐回了囚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