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具尸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如同被割断喉咙后失去生机的羔羊,被犬戎人随意堆扔在晒谷场上,垒成了一座数不清数量的小小山包。一条条手臂仿佛还向着生前最为牵挂的方向努力伸展,似乎想要抓住他们心中最后所爱的人——然而,即使是三岁的稚童,最终也没有逃过犬戎冰冷无情的弯刀刀锋,那一个个小小的身影,终究也失去了所有鲜活的气息,成为了永远冰冷的砂砾。
真正的屠城。
犬戎所过之处,不管抵抗与否,最终等待城中百姓的,都是无处可逃的大屠城。
骁山关如此,临阳城如此,北疆的一座座城关,一个个村落,仿佛永生永世,都沦陷在这种恐怖的阴影之中。
戚玉霜的双眼冷如寒冰,龙泉剑在剑鞘中发出阵阵难耐的嗡鸣。纵然早就已经知道犬戎凶残暴虐的秉性,也料到了这个结局,但在这一刻,戚玉霜还是忍不住手指微微颤抖。她紧紧咬着牙根,柳眉竖起,一字一顿:
“王——奇——该死!”
王百用为了一己私利,让不堪大用的侄子王奇去驻守骁山第一道门户,结果就是在犬戎大军压境时,王奇吓得肝胆俱裂、魂飞魄散,直接弃城而逃!
王奇死在忽勒古手中,是便宜他,若非他已死,戚玉霜心中杀意已现:这样的人,早晚要让军法处置了他!
不仅仅是熊涛,后面跟随着大队登上山岭的人,看到骁山关外的惨象,一时间,都陷入了震惊的沉默。
沉重的氛围深深地压下,笼罩着这一支队伍。
戚玉霜终于缓缓开口:“镇北军的战士们,看到骁山关的场景了吗?”
她转过头,眼睛中的冷光明亮得吓人:“如果我们无法灭尽犬戎,我们身后的百姓,就是这样的下场!”
“现在,取出你们背后包裹中的麻布与火筒。”
在这些骑兵的包裹之中,装着浸透了油脂的粗麻布,与装在箭羽末端的火筒。
“众将士,看我鸣镝所指——”
“放箭!”
骁山关中,犬戎将士正在篝火边听着乐伎的弹唱,高歌起舞。忽然间,无数道带着橙红色火光的羽箭,如同暴风骤雨一般,从他们的头顶斜上方直落而下!
“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情况!”
醉醺醺沉睡的美梦被骤然打破,无数犬戎人在巨大的喧哗声中,从梦中惊醒!
“大孟人来了!”
“大孟的军队来了——”
然而,那些尾部燃烧着烈火的羽箭,并不是针对他们而来。那一道道冰冷的箭尖,对准的是城中的树木,与一座座摩肩接踵的房屋庙舍。
北风席卷而过,落在木质房屋的屋顶、屋门、屋侧的火箭,瞬间将房屋点燃,借着摇曳不停的风势,如同干柴遇到了烈火般,剧烈的火光在一瞬间呼啸而起!
连排接院的房屋,在熊熊燃起的火光中,迅速地依次点燃,直烧到犬戎营帐外。
犬戎大营正位于山崖下最为险峻的地方,他们制作营帐的材质,显然并不防火,从城中房屋一路烧过来的大火,直接就将大营门口的木栅栏与偏帐瞬间点燃。
戚玉霜冷冷道:“扔茅草、树枝!”
镇北军将士早已准备好手中的茅草与树枝,听到戚玉霜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将绑在石头上的茅草与一根根树枝点燃,齐齐出手,扔向了悬崖下犬戎的大营!
犬戎人数代都未曾进入关中,娄邪单于更是不懂得在山中如何作战——他不仅不知道骁山关地势与守城的道理,更不知道在城中安营扎寨的方法。以骁山关两山夹一城的地势,最首先要守的,不是城门内外,而是两侧的高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