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妹妹”,送来大孟一百个,恐怕娄邪单于也不会有丝毫的介意。
但娄邪单于想要求娶的常乐公主是什么人?先帝的掌上明珠,宫中唯一的公主,何等的金尊玉贵,天之骄女?
老镇国公戚玄等武将爆发了更为强烈的反对,但陶丰等人反而私下说动了天奉帝与犬戎和谈。
——毕竟再尊贵,也不过是一位公主,生在天家,前半生享受了无尽的荣华富贵,为国为社稷做出一点牺牲,不也是常理中的事情吗?
这封来自娄邪单于的国书,仿佛是最后一根稻草般,终于将天奉帝心中的天平压倒向了其中一方。
天奉二年的寒冬,天奉帝不顾太后的痛哭、亲姐姐长公主的苦劝,将自己唯一的妹妹送上了远去塞北的和亲车驾。
那一年,常乐公主年仅十三岁。
在纷扬的大雪中,常乐公主穿着临时赶制的大红色嫁衣,流着擦也擦不干的泪水,踏上了北上的公主车驾。
车驾后是漫长的陪嫁队伍,一车车的箱箧之中,满满地载着先帝为她准备的,从及笄一直到成年的礼服钗裙。
只可惜,时间没有留给她长到成年的机会。
公主车队在出了骁山,渡过北辽河,进入塞上草原之后,就永远地失去了消息。
天奉帝龙颜震怒,大孟数番派遣使臣前赴犬戎王城,要求娄邪单于给出一个交代。
最终,娄邪单于只草草地交出了十几具烧焦的尸体,对大孟解释为:公主车队在进入草原后,遭遇了流匪的抢劫,所有财物均被劫走,公主与随从葬身火海,无法辨认。
常乐公主的意外身陨,仿佛一团不祥的阴云,笼罩在大孟北疆的天空上。
果然,就在第二年,天奉三年的秋天,犬戎并没有遵守国书中两国交好的约定,悍然出兵,直袭骁山关。
守将赵传庭猝不及防,兵败被擒,骁山关失守。赵传庭投降犬戎,天奉帝龙颜大怒,诛杀赵家满门,以震慑北疆诸将。然后,镇国公戚家奉命北上,抗击犬戎。
这一场仗,打了足足两年,犬戎与大孟以骁山作为拉锯的战场,攻守相夺,最终以犬戎的退兵作为结束。
常乐公主在这一场大战之中,仿佛是一道并不起眼的前奏,消逝得无声无息,永远埋没在了无边的草原之上。京城中的人们也逐渐淡忘了这位曾经名满京城的公主,即使在茶余饭后,也鲜少有人记得再提起。
天奉帝阴沉着表情,猛地一挥袖子,甩开了王婕妤颤抖的手指,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去了。
……
北疆,塞上草原。
“大将军,大将军!”
熊涛一路小跑过来,看到戚玉霜正坐在草甸高处,微微眯着眼,向远处观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怎么了?”
戚玉霜没有回头,嘴里回应了一句。
“尤班即位单于,向朝中递交了国书!”
戚玉霜这才侧过头,若有所思地道:“那天逃出邙谷的,果然是客铁部的尤班。”
她对大名鼎鼎的“疯子”尤班,自然是早有耳闻。听说他即位成为新一任单于,心中也并不意外。
只是没有想到,那日从邙谷中逃出的,竟是这样一个棘手的后患。
熊涛一边点头,一边将犬戎国书中的内容一五一十地讲给了戚玉霜。
听完第一条时,戚玉霜的表情还很淡定,笑道:“尤班单于这无耻贼子,做什么春秋大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