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孟,不议和,不就降。”
周显漆黑的双瞳轻轻掠过愕然怔住的犬戎使臣,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你敢!”
犬戎使臣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然而就在同时,两旁准备多时的羽林军手中,刀剑之光骤然出鞘,照得殿中雪亮一片。
犬戎使臣的双臂被羽林军左右挟持而住,如同拖死狗一般,被拖出了殿门。
在被拖出殿门的最后一刻,犬戎使臣突然蕴含着无限惊恐地猛地大喊了一句:“单于陛下不会放过你们,至高无上的圣神已经降下福祉庇佑,这一次,我们绝不会败!”
他的声音随着拖行逐渐远去,不甘地消逝在了风中。
秦骞大惊,此时他已经顾不得方才的盘算,颤声道:“殿……殿下,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这完全是在激怒犬戎,火上浇油!
郑弘轻轻舒出一口气,目光沉沉地看向秦骞,道:“秦大人觉得,我们如今,还是两国交兵吗?”
秦骞倏地愣住。
两国交兵,是你来我往,攻守征伐的战争,即使战败,也不过是损失部分土地与疆界。可如今大孟已经到了困守京城的最后一步,在他们的背后,还有退路吗?
他的目光与殿中无数朝臣一起,默默地看向了太子周显。他们的唇舌,在这一刻仿佛被什么凝固了起来。只有在他们的目光中,重重叠叠如同浪潮般,蕴含着前所未有的敬畏与复杂之色。
这位太子殿下,远非往日里众人所认识的那一位仁厚寡言的储君。大半时候沉默地站在天奉帝身后,不声不响的太子殿下,虽然是无可争议的国之储君,大孟正统,但大多数时候,众臣敬重太子,只是因为他的身份。
中宫所出,皇帝唯一的嫡子,名正言顺的太子,这些名号与身份,从太子周显降生之日起,就牢牢地烙印在了他的头顶上。旁人只能看到这一行鎏金贵极的名号,听着太傅、郑弘等近臣对于太子其人的描述。太子党所奉的,也远非周显本人的品性才具,而是与高贵妃等外戚一流相对而立的“正统”。
这时,有人才忽然想起,当年太子殿下以雷霆手段治黄河水患,一举拿下冀州三郡半个官场的雷厉风行。——当时尚未觉察,直到今日,众多朝臣才蓦然惊觉。
原来在大厦将倾的大孟宫禁之中,竟然悄无声息地蕴养出了这样一位杀伐决断,临危不惧的未来君主。
只有这样的国之储君,才能在外敌兵临城下,皇帝病倒,内忧外患之际,有一言斩来使以定军心的魄力。
唯独秦骞的目光,在偷眼从太子面色上掠过之时,骤然凝固。
他终于想起来,太子周显方才那一抹笑意与神色,究竟像谁了。
优柔寡断的天奉帝不会露出那般神情,温柔如水的元慧先后不会有这种笑法。那种乾坤独断、杀意横生的笑意,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
那是太子殿下的义姐,在传闻之中,抱着太子周显长大的戚家主帅——
戚玉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