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翻开食盒,上下三层,都是不同样式的点心,高兴地一把揽住了周竹的肩膀:“周大人还掂记得着我呢,我最近不是查案子嘛,忙得很,正好要补补,谢了!”
周竹比白银大了七岁,被他揽过去时也笑眯眯地:“吃吧,吃完了就来我这里拿,平日里一个人,你多来陪我说说话就行。”
白银吃着糕点笑他:“你还需要人陪你说话啊,我看你这整日整日的嘴也没停过。”
周竹眼底有一抹落寞划过,他未成家,平日里除了公文还是公文,又因身处要职,谁都不敢轻信,这府中倒是仆从众多,他回来之后却是不爱说一句话。
他当然猜到了萧玥的意思,可这些日子以来,他弯弯绕绕地从这孩子嘴里套了不少东西出来,这孩子乐呵呵的反倒是一点也没觉得。
真单纯。
他十七岁时便中了探花,入官场不过半年,便已经看透了这官场的你来我往,尔虞我诈,心灰意冷之际遇到小张相,被点入中书省,后又入了大理寺,史则至是个一条路走到黑都不回头的人,为人比铁硬,比钢直,跟这样的人相处反倒是简单的。
人心复杂难料,最难得一清白。
看着单纯的白银,周竹笑意越发深了。
冬至,雪停,晴日现。
史则至当朝参奏太仆寺卿张诗受贿,张诗当堂立辨,称银两未入张府,只凭着一张礼单便认定收礼之人是他未免过于敷衍,他从未听过此事,更未收过礼单,咬定自己是遭人陷害。
可大理寺宗卷呈递圣上,却是人证物证确凿,不止此事,更是有往年之事一并被翻出,张诗当场便伏跪在地,却还喊着冤枉。
陆陆续续又下了大半个月的雪,才晴了两日,天便又阴沉下来,皇帝的案头之上终于是摆上了各州府发来受灾折子。
御书房内烧着地龙,不同于外头的天寒地冻,皇帝穿着单衣尚且有些发汗,底下的官员垂着头,等着皇帝发话,皇帝一封封看过去,全都是催着要粮要钱,他眉头越皱越紧,只觉头又有些疼起来:“不过才几日大雪,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皇上。”内阁大臣马涛上前:“今年大雪已下了一个多月了,各地都有灾情,只是这几个州县因着今年夏日里本就多旱少雨,亩产减收,如今严寒大雪,百姓们无米过冬,已至灾情严重,现下州府已在开仓放粮,现下才冬至,若这雪再这么下下去,怕是州府的屯粮也是不够的。”
今年因税贡一事,皇帝收了整个奚家,心情大好,不止是翻修宫殿,在御花园里看着白雪扬扬,红梅艳艳兴起,已经让工部在城外梅寒山再修一座汤泉行宫,那里的地热暖汤,山上植着红梅,正是好去处。
所以如今户部还在拔着算盘给皇帝拔银子。
皇帝顾惜皇家的脸面,这等赈灾济世之事,本就是收揽民心的好机会,自然是要选一名皇子代天子出行,方才能显天子之威。
皇帝心下烦躁,之前这些事都是交由雍王去做,可雍王如今还在幽闭,而且是因税贡贪渎一案,此时肯定是不能再碰赈灾的。张诗受贿一事虽已有定论,但到底太子没有参与其中,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说道:“宣太子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