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迹没有迟疑,把人拖到机窗边,给后面的乘客让出逃生通道。那人还在朝着行李架的方向挣扎,念念有词:“我要带她回家……带她回家……”
边迹奋力把他拖到滑梯上,同时护住他的头和手,猛地推下去,吼道:“先得活着才能回家!跑!”
话音未落,乘客惊叫着被推下机窗,滑落着陆,得救后的瞬间,双腿瘫软,扑倒在地。
2023年12月14日,15时14分29秒。
随着救火车与救护车的鸣笛声接连响起,所有乘客尽数撤离。
陌生人们当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或是欣喜若狂,给机组鼓掌,打给家人电话,跟素昧平生的人合影,医护团队挨个给大家做简单检查。一时间,哭声、叫声、咳嗽声、快门声响作一团。
边迹跟在其他机组成员后面,最后才离开飞机,远远地站在人群外,靠着车上栏杆,闭眼,长长松了口气。
十一分二十秒。
从发现火情到全员撤离,一共只花了十一分二十秒。
这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抢险。不用猜也知道,以后这件事会出现在很多媒体的首页,只要机组处理无误,他们也许还会被公司捧作正面典型。
可是边迹因为极度紧张和焦虑,现在有点想吐。
他躲开人群,扶着墙壁缓了很久,才接收到自己已经平安踩在地面上的事实。
但凡灭火迟了一步,或者安抚旅客情绪失败,今天广场上的一百六十多个人,就可能无一生还。迟来又巨大的恐惧席卷而来,压得他透不过气。
边迹制止自己继续发散,强撑着直起身,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拿着矿泉水的手。
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手背上有一些混乱的、凸起的青筋,看起来性感而有力。
边迹顺着它往上看,凭借着好记性,认出对面这个人叫严岸阔。
严岸阔并没有马上开口,所以边迹趁机打好了腹稿——如果对方要道谢,边迹会开心地回谢对方协助救险;如果对方要问补偿方案,他会给出协调改签、换机启程、赔偿住宿餐饮三种选择。
然而,严岸阔不响,只是把矿泉水往前递了递,等边迹一头雾水地接过,又转过身继续打自己的工作电话。
边迹这才意识到,严岸阔只是看自己状态不对,所以递了瓶清水,仅此而已。
飞机上情况过于险急,以至于边迹没能注意到,严岸阔眼下有颗小痣。他是凌厉又严肃的长相,鼻梁高挺,眼窝很深,跟那颗俏皮的痣完全不搭界。
边迹盯人的时间长到有点不礼貌,严岸阔也恰好转过头,跟他对视上。
边迹不自觉摸了下胸口,劫后余生的心跳快得不正常。
等严岸阔挂电话,边迹率先打招呼:“严先——咳咳,不好意思,我嗓子还哑着。”
“喝点水吧。”
严岸阔扬眉,“你记性很好。”
话里的揶揄意思明显,边迹没接,仍旧采取腹稿战术,下茬不接上茬地:“毕竟您刚才协助救险了,真的非常感谢!”
“不客气。”
严岸阔正单手挂着西装,说话间也许无意地将它移到右手,露出左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