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的声音响在他的脑海,模模糊糊的,连说带笑。
“雨楚……天桥……塔……海礁……冰川……一区……罗科菲……蓝祖海,三区……”
好像是很开心的事情,她咯咯地笑个不停。可人脑是最靠不住的机器,时间会将记忆冲刷得模糊不清,哪怕是最快乐最宝贵的部分也不例外。
这些日子来楚羽觉得,脑海里关于过去的记忆更淡了些。
眼前这位脑神经科的医生是乔娅推荐的,装着一只新铁义眼,眨眼间绿色信号灯光在眼珠里一闪一闪。他们在私密封闭的诊室内支起一套复杂的设备,用于监测楚羽脑内的部分情况。
“上次开给您的安睡胶囊有在服用吗?”
“说实话,只断断续续用过几次。”楚羽闭上眼接受检查,他试着稍稍松弛一些,以至于被医生这样问到,他会苦笑。
“楚先生,要遵从医嘱哦。”乔娅慢悠悠地教训他。
楚羽的记忆开始模糊,睡眠质量日复一日地变差。这和他在战争期间过度注射抑制剂脱不开关系,那时候他受了很重的伤,更换义体,安装金属手臂都需要免疫抑制剂。
那时候乔娅坚持不能再过量注射下去。乔娅退役前在战争医院工作了五年,在她决心要离开的最后一年,她遇见了楚羽和楚时。
此刻乔娅注视着他。楚羽有着和楚时一模一样的脸,但乔娅见到楚时的机会不多,他们兄弟俩工作不同,但无一例外都忙得不行。
除此之外,乔娅还能感受到他们之间有种若有若无的生疏,明明同住一套顶奢公寓,从楚羽的话里知晓他们一同长大,战场上楚羽受重伤,也是楚时一直在陪。
可回到绿洲真正开始生活时,他们却彼此疏远了。
楚时也会通过楚羽向乔娅问好,甚至会在执勤路过公司时给楚羽点一份下午茶,可他们之间好像少了什么,生硬硬的隔开了两人。
比如说,他们从不参与彼此生活的其他内容,也没有要一起去做的事——除了一同回家陪爸妈。
“在彻底忘记之前,我想做一份海马体芯片。……这可行吗?”
楚羽说着,抬起黑金色的金属手随意揉了揉头发。衬衣下,结实紧绷的肌肉将衣褶撑得十分饱满平整,领口敞着,领带随意丢在一边。
乔娅在他身边坐下,伸手去摸楚羽眉骨上的伤疤,他身上有很多这样的疤痕,也有直接替换成其他材料的植入皮肤。
这次,楚羽没有拒绝她。
“你感觉到记忆在飞速褪色吗?”
“是的。”
“阿羽,楚时有出现和你一样的情况吗?”乔娅替医生补充道。
“我不知道。”楚羽垂眸,温和地笑了,似乎为不知道哥哥的情况而感到不好意思。
“可能是楚先生你的心理作用呢,监测数据表明,这两年你的神经系统都没有再被药物副作用影响。”医生安慰他,“一切在向好发展。有时候你越怕忘记,就越抓不住它,记忆是这样,爱也是这样。”
医生替楚羽换上一台轻便的治疗仪。
“目前看来,大概是轻度焦虑和未痊愈的创伤应激症,许多战争幸存者会有相同甚至更严重的症状。如果不想服药,不如试试这个。”
“我也不想用任何连接义体的设备。”楚羽笃定地摇头。